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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春,我考入天原鹭洲中学读高中。鹭洲中学坐落在天原龙江河的一个大沙洲上,这里原本是一个古老的书院,已有上千年的历史,书院内绿树成荫,风景如画,清新宁静,是读书修行的好地方。教室就设在古书院里,书院大门墙一写着一幅巨大的对联:

鹭飞振振兮不与波上下

地活泼泼也无分水东西

饱含深意的对联,把鹭洲描绘得神采飞扬。傍晚的鹭洲,景色最美,一轮火红的太阳斜躺在远处的山梁上,万道霞光照耀着波光粼粼的龙江,站在书院的风月楼上向北看,真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唐·王勃《滕王阁序》)的感觉。

校长叫顾祖荫,他重视学风,重视人才,每周星期一学生集会,他都组织大家唱校歌,弘扬爱国精神,培养感恩情怀。歌词是:“鹭洲,好一幅**的美丽画图。看,四时的景色,我们怎不奋勉!听,悠悠的水声,我们怎敢停留!齐奋勉,莫停留,齐前进,莫停留。要追怀先哲的文章节义,要记住我学校的砥柱中流。健全体魄,学问是求,把天下兴复的责任来担负。”

可惜我只在那里读了一年,但这首校歌的精神内涵始终激励着我。

我们的校训是:忠、勇、勤、俭。

在鹭洲读高一这一年,我除了认真学习之外,每个星期六中午一放学,就急急忙忙走四十里路往家赶,到家吃点冷菜冷饭,拿起砍刀禾杠就去城郊双龙里、黎洞坑一带剁一担柴,担回家天已擦黑,人也累得筋疲力尽了。

那时家境困难,八九个人吃饭,1943年春,父亲因得破伤风在医院医治无效去世,家里原有的积蓄不仅花光还欠了许多债务。

早年祖父因勤劳,善于耕作,打理家务,家境不错,后来由于祖父放荡不羁,游手好闲,把家产都败光了。为了给父亲治病,母亲嫁进来时带来的嫁妆以及家里值钱的东西被迫卖了,全家人就靠为他人做事维持一家人的生活,所以家里生活十分拮据。

大哥、二哥都去外地读大学了,几个姐姐只能帮助母亲做些家务事。母亲是个小足女人,不识字,要养活几个孩子,一家人的重担都压在她瘦弱的肩上。

父亲在世时,每月尚有二担米左右的薪俸,老父去世后,生计更加艰难了,沉重的家庭负担使母亲一年比一年衰老多了。为了分担家里的负担,我除了星期六下午砍一担柴外,星期天上午还要去砍一担柴,中午帮妈妈做点杂活,下午就赶到学校上自习。

一到寒暑假,每天都去砍几担柴,为家里准备全年的柴草。虽然我只有这点能力,但多少也为苦难的母亲分担了一点家庭的负担,心里也感觉特别的踏实。

一九四七年春,在大垇人姐夫的资助下,母亲同意我跟堂叔张仕鉴的儿子张学宣一起去洪都读高中,我高兴得一夜没睡好,因为洪都是每一个莘莘学子向往的地方。

堂叔张仕鉴在洪都工作,他是我们可以依靠的亲人。

临行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心早飞到了洪都学堂去了。我们乘木帆船由南向北顺江而下,一路上风光无限,让我们大开眼界,每天我们除了在船上看书,就是站在船头欣赏沿江看不够的风光。

到达洪都后,张学宣考入私立心远中学,我考入洪都二中,又从高一读起。

洪都二中位于洪城系马桩一条巷子里。

那时二中仅留下一幢二层破旧不堪的楼房,高三、高二就在这幢楼里上课,其它高一、初中班安排在临时盖起的小平房里。全校有一千多名学生,教职工三十多人。

校长名叫车驹,人称“车博士”,他担任校长的时间比较长,他担任校长八年,为了这所学校,含辛茹苦,惨淡经营,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苦苦支撑着这所名校。

由于这所学校教学成绩斐然,全省许多莘莘学子都慕名而来。学校有一幅名联:

名称永居第二位

成绩须达最高峰

名联悬挂在临时搭建的礼堂门前,显得熠熠生辉。

学校的校训是:勤 朴 肃 毅。校训由严复所书,字体卓然不群。这所学校培养了千千万万人才,真是桃李满天下,精英布四海。

那时教师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有,只有一个仅供休息的小屋。教师都在校外租房子住。在那米珠薪贵的年代,教师生活也十分清苦,几个微薄的薪俸不足养活三口人,所以教师们只好多任课,甚至在校外兼课,以补家用。他们那种呕心沥血、孜孜以求的敬业精神,深深感动着每一个学生。

公元二00二年十月的一天,我有幸重返洪都二中,参加了洪都二中建校一百周年庆典大会。大会气氛热烈而隆重,历届学友数千人济济一堂,大会举行了为三位老校长铜像揭幕仪式。

在新建的大礼堂上仍悬挂着“名称永居第二位,成绩须最达高峰”的对联和“勤、朴、肃、毅”的校训。一所名校,百年不衰,用的还是“勤、朴、肃、毅”的校训,可见它的深刻含义。抚今追昔,百年沧桑,今日更显辉煌。校友中有远道美洲、欧洲赶来参加世纪盛会的,有步履蹒跚,年近百岁的。新老校友高唱校歌,欢声笑语响彻校园!大家衷心祝福母校前程灿烂,再创輝煌!

我在洪都二中学习二年半,得到了各学科教师耳提面命的教诲,受益匪浅,使我终生难忘。

一九四九年一月,学校已放寒假,但由于没有回家的车费,只好在同学家打游击混饭吃,后来参加学校组织的“应变委员会”,保卫学校的安全,等待大军的到来。

1946年,物价飞涨,生活穷困,民众强烈不满。广大学生青年无法安心读书,在掀起了“反饥饿”,“要

民主、要自由、要读书”的民主运动,国统区已是风雨飘摇了!

反动派为维持他们的统治,作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军警、宪兵、特务肆意冲进大学、中学,疯狂地抓捕进步青年学生。洪都城内警车、摩托车架着机枪在街上呼啸而过,只要看到三五人一丛的就开枪扫射。入夜更是恐怖已极,那撕裂人心的警笛声不绝于耳,店门早闭,道无行人,市民们都龟缩在家里,大气不敢出,整个洪都城像一座死狱似的,充满了恐怖。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在洪都市系马桩附近一条幽深的巷子里有一座小院子,小院子内有一幢小平房,房里坐满了和我一样倾向革命的青年学生。一盏如豆似的灯光下,一位个子高大、头戴鸭舌帽、身穿工作服、工人打扮的汉子,正向在座的人讲解着艾思奇的《大众哲学》。这已是第四次讲座了。他声音虽小,但说理清晰透彻,大家全神贯注地听着,还不时地点头。为了安全起见,他要求大家只听不记录,室内严肃寂静,无一点杂音。

坐在高个子旁的是一位“教授”模样的白面书生,戴着深度的近视眼镜,但两眼却熠熠生辉。他看着大家认真听的神态,不时露出会心的微笑。每当大个子讲完课时,白面书生总是那句话儿:“希望大家认真去思考……”然后三四名同学们就簇拥着他俩从后门先走,其他同学则零零落落地从前后门散去,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

又是一个大雨之夜。“大军昨夜已渡过长江了!”那位高大的汉子等大家坐定后低沉而兴奋地向大家报告了这个特大消息。他喜悦的情绪极大地感染了同学们,大家欢呼雀跃,激动地把他俩拥抱起来,大家抱成一个团,就像一床大毯子似的,围得他俩喘不过气来。

等大家情绪安定下后,他从内衣中取出一本《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小册子,拣重点的内容组织大家学习,接着又学习了《论联合**》中的重点段落。这时不断有人进来,屋里挤满了前来听课的进步青年。大家听了他的讲解,不断发出喜悦的赞叹。

那个白面书生两眼炯炯有神,庄重地扫了大家一眼说:“我们快要胜利了,反动派的末日快要到

了……”,他又扫视了大家一眼,“当前最紧迫的任务是回到学校、工厂,把大家组织起来,成立‘应变委员会’,保卫好学校、工厂,保护好一切财产,积极准备迎接洪都的解放……”。

他的话字字千斤,铿锵有力,大家的血在沸腾,个个攥紧拳头,决心行动起来,迎接大军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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