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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蛮子离开了。

他的背影极度的萧索。

他经过的地方,有着黄沙和风飞舞而起,不断地有落叶从树梢上降落了下来。

它们随着风沙一起震荡。

将程蛮子的身影给遮挡了一些。

不过,最终这些落叶都是落在了地上,将那原本就很厚的一层,就平添了一些。

哗啦!

程蛮子似乎走的有些踉跄。

不知道是油尽灯枯库的缘故,还是听到了自己接受不了的回答而导致的。

走着走着。

他一个不小心,这身子往前摔倒下去。

幸亏是及时伸手抓住了旁边的一棵老树,这才是勉强将身形撑住。

没有摔倒。

他慢慢的站了起来。

刚刚踉跄地位置,地面上已经积攒了一些黄沙。

黄沙和那些枯黄地落叶混合在一起。

有些看不清楚。

它们甚至还慢慢地流淌着,顺着枝叶之间地缝隙,朝着大地渗透。

那是它们最终地归宿。

程蛮子虽然踉跄了。

但是这整体地速度还很快。

也就是几个呼吸地时间,已经走出去了十几丈远。

无数的光影穿透了枝叶之间的缝隙,从天空上投射下来。

在这茂盛的树林之间形成了一道道的光柱。

光柱落在地上,是一片片的光斑。

程蛮子的身影在这些光柱之间前行,越来越模糊。

也看起来越来越小。

逐渐的要没入这丛林深处了。

“大当家……”

赵候看着程蛮子逐渐远去的影子,喉咙滚动了一下,然后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这一次。

好像真的是被抽取了所有的精气神。

那脊背再也挺不直了。

“哎。”

陆行舟一直靠在树干上,他没有看程蛮子远去的背影,也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

只是在心底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其实很理解成满足。

从他个人的角度来看,他也很想为这石泉的人们,做一些事情。

开山开路。

确实是造福千秋万代的。

如果是之前的那个陆行舟,他也一定会答应的。

甚至会把自己所有的力量和能力,都用来帮助程蛮子,帮助这群黄沙匪。

但是。

现在不行啊。

他不是以前那个陆行舟了。

他早就过了那个,靠着一腔热血,靠着满身义气而活的时候。

也过了那个,靠着满心热情,率性而活的时候。

现在。

做任何事情,他都要先计量一番。

此时此刻。

他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强大东厂。

铲除徐国公府。

这一件事,需要他耗费所有的精力,所有的能量,还有所有的手段。

更何况。

在这期间,他还要替陛下做一些事情。

平衡世家。

做不好后者,他就没有机会做前者。

所有又要两者兼成。

这两件事。

无论哪件事都是万中无一,都是如履薄冰。

由不得陆行舟有丝毫的分心。

而石泉,黄沙匪。

这些人,这座城市,他们的未来,和自己现在有什么关系吗?

并没有。

那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去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以。

陆行舟拒绝了。

其实。

如果是一个只需要三天五天,甚至十天半月,就能够完成的事情。

陆行舟也可能就直接答应了。

反正费不了多少时间。

还能够得到黄沙匪的忠诚。

何乐而不为。

但开山开路这件事,不可能三两个月的。

想要真正的形成规模,至少得三年五年,甚至更久。

真的没有必要。

退一万步讲。

蜀地还能够安稳几十年,至少能撑住两代卢家家主换代。

从这方面来看。

石泉这件事,还真可以再拖个十年八年,哪怕二十年,也可以。

其实。

真正急的只有黄沙匪而已。

只有他们等不了而已。

大家都能等。

鉴于以上诸多考虑。

陆行舟在最终权衡之后。

做出了决定。

他放弃了这里。

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想来。

就算是这些东西落在了老皇帝的眼中,也是必然会被放弃了。

简单的来说。

这件事情,就是十分的不合时宜。

谁都腾不出时间来沾染。

不过。

陆行舟还是有良心的,眼看着程蛮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他收回了视线,然后看向了对面一脸落魄的赵候,然后道,

“咱家虽然不能帮你们,但却也不会袖手旁观。”

“更不会落井下石。”

顿了一下,陆行舟从怀里逃出了一道令牌。

那是他东厂的手令。

通体黑色。

上面绣着凶鹰衔鱼的图案。

在东厂里面,只有真正的千户大人,才有资格拥有这枚令牌。

像程蛮子这种。

不是东厂千户,虽然没有办法调动东厂的人,也没有办法拥有那么大的权利,但是,至少可以让石泉的人,以及后面来石泉做官的人,不敢给他们捣乱。

更不敢为难他们!

这算是陆行舟仁至义尽了!

他实在没有办法再继续做出其他的允诺了。

他也是身不由己。

“多谢陆公公。”

赵候接过了陆行舟递过来的令牌,令牌有些温热,上面的纹路,高低起伏,他放在掌心里,能够感受的很清楚。

他握着令牌迟疑了稍许,郑重的跪在了陆行舟的面前,然后真诚的磕了一个头。

能有这枚令牌。

已经能够给黄沙匪解决不少麻烦。

足够了。

其实。

他们之前商量着给陆行舟讲这些事情的时候,也对这个结果有过心里预估了。

程蛮子是那种英雄气概,豪气干云的人。

他觉的。

陆行舟假扮誉王,戏耍天下。

一路冒着生命危险,把所有的图谋不轨的人都钓了出来。

乃是为天下太平而行。

这样的人,定然也是个一心系着苍生,为万世开太平的人物。

定然也和他一样。

肯为了石泉的未来,大刀阔斧,奋力而行。

但赵候和铁庞然,却并不那么认为。

如果陆行舟真的是程蛮子所认为的那种人,不可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的。

就以当初为例。

程蛮子等人被杜相文等人埋伏的时候,陆行舟如果是那种人。

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但实际上。

程蛮子直到入魔,讨回了黄沙口。

陆行舟也没有露面。

只是派玄机阁的人过来留下了一封信。

由此可以判断。

陆行舟知大体,审局势。

他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

所以。

铁庞然和赵候,料定陆行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会把心思浪费在石泉。

刚刚的尝试。

只是程蛮子他不肯接受这个事实,而最终做的一次努力而已。

结果。

程蛮子还是输了。

世界上的人,不是都像他那样,为了梦想,为了大义,而肯不顾一切,奋不顾身的。

人们都会做出权衡。

“陆公公。”

将那枚东厂手令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怀里,赵候或许是觉的还不够小心,又仔细的将衣襟往里掖了掖,然后对着陆行舟拱了拱手,道,

“也请别怪罪大当家的。”

“他愤然离开,主要也不是针对陆公公您。”

“他愤的是这天时。”

“天不善我黄沙口,不善我石泉啊。”

“哪怕这黄沙口再能够撑住三五年,或者是大当家他再能够撑住三五年,大家也不至于如此,大当家他这心里……哎!”

赵候没有说完,说到最后的时候,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一口叹息之中,有着无法形容的悲凉。

也有着浓浓的无可奈何。

天意如此。

任谁都没有办法改变的。

程蛮子。

愤怒的,也只是如此而已。

“咱家明白的。”

“这世间,又有谁能够真正的率性而活呢?”

“不都是身不由己?”

陆行舟举起了水囊,朝着嘴里灌水。

咕咚咕咚。

他将这水当成了酒,水洒了出来一些,洒在了身上,衣襟浸湿了。

将喝光的水囊随手扔在了地上。

然后,闭上了眼睛。

“身不由己?”

冯谦益方才也在听陆行舟和赵候的对话,但是她并没有听出什么来。

只是听到了赵候的叹息。

也听到了陆行舟的叹息。

这两声叹息,好像,在向她诉说着什么。

她不自觉地,也叹了口气。

这四个字。

她也是深有同感啊。

……

同一时刻。

在这数里地之外石泉城。

天色已经逐渐的大亮,并且从清晨到了正午,又从正午到了黄昏。

夕阳已经远远的刮在了西面的戈壁之上。

远远的可以看出一些恍惚的石头和荒漠的影子,在这天地之间闪耀着。

乃是类似于海市蜃楼的东西。

因为石泉西北的那些戈壁荒漠上温度变换早晚太大的缘故。

这种小型的海市蜃楼经常出现。

整个石泉的人。

都已经见怪不怪。

天边的火烧云慢慢的蔓延着,不过,却不是殷红的颜色。

因为那些漫天黄沙的遮掩,它们似乎也多了几分枯黄,甚至有些暗沉。

风从遥远的戈壁上吹过来。

带着翻滚的黄沙。

路上的行人们,吃了满口的杀子,不断地呸呸呸地往外吐着。

也有人用力的抖落着身上的沙尘。

或者头发上的沙尘。

一边抖落沙尘,一边加快了速度朝着石泉城内跑去。

入口处。

陈布袋,祝青山,还有白苍,三个老人,分别靠在这一片土墙的脚下,正好奇的打量着那些路过的人们。

“不是!”

这又是一批人从眼前经过,三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露出了无奈。

他们三人已经在这里足足守候了一整日。

但凡是从汉中那边过来,进入石泉城的人,他们都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

但是。

并没有找到陆行舟还有冯谦益的踪迹。

甚至连可疑的人都没有遇到。

他们自认为是不可能看错的。

陈布袋和祝青山研习阵法多年,这眼力绝非普通人能够比拟的。

冯谦益不管是装扮成什么样子,只要在这里经过,一定会被发现端倪的。

而白苍。

也做了杀手多年。

她一眼就能够看出一个人是否拥有内力。

绝对不会走眼。

除非是内力高出她很多层次的人。

当初玄机阁选他们三人过来联手,也是因为他们三人的眼力有保证。

不会轻易让陆行舟和冯谦益走脱。

但没想到。

三人还是没有找到。

“他们应该没有走这条路啊。”

天色逐渐的黑了。

那道夕阳也是已经有大半都落入了地平线之下,天边的火烧云已经逐渐的消散了。

加上黄沙漫天。

整个天色已经迅速的变黯淡了下来。

抬起头。

看向远处的苍穹。

好像有着一道乌云正滚滚而来,然后将这一片天地给笼罩了起来。

天色骤暗。

天上随之有着一些东西正慢慢的坠落下来。

掉下来的那些东西,落在地上,落在土墙上,落在石墙上,落在身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那些东西不是雨。

而都是黄沙。

是一些比较大粒的黄沙。

从戈壁那边,被一阵飓风吹过来的。

被这种沙粒砸在脸上,甚至能够感受到一些针刺般的疼痛感。

呼!

天地间的风,也明显更加急促了。

因为随着大粒的黄沙一起而来的,便是戈壁上的那一阵飓风。

它们带着呼号的声音。

像是腾云驾雾的妖魔,铺天盖地而来,迅速的出现在了这石泉城的上空。

好像要将这座城市给吞没一般。

而随着这般情形的出现。

石泉城的里面,传来了一阵惊慌的声音。

那些还在街道上的人们,开始疯狂的朝着自己的家中跑去。

客栈,酒馆,甚至还有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也都是迅速的将门窗等等关闭。

这还是不够。

关闭了门窗以后,人们还要在里面用木棍或者是桌椅,将这门窗给顶住。

以防止门窗被风和风沙撞开。

人们很慌乱。

因为,只要在这里住过了很长时间的人都知道。

但凡是这种大沙粒和飓风一起出现。

往往。

对于石泉这座城市来说,都是一种灾难。

经常会死人的。

死不少人。

“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应该是没来了。”

飓风和大沙粒已经来到了石泉城的入口处,那靠在土墙墙角下面的陈布袋,先是站了起来。

他抖了抖背上的布袋。

上面的灰尘顿时飞溅了出去。

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呼啸着而来的飓风。

“反正这阵法已经布置下来的,总不能浪费了啊!”

“就让这黄沙飓风来替咱们试试。”

“到底是天地之威强,还是咱们的阵法强!”

一边大笑着,陈布袋一边走进了那早就布置好的阵法之内。

他双手抓着布袋的口子,然后猛地一抖。

将布袋从肩膀上拽了下来。

紧接着。

他解开了布袋上面系着的绳子。

然后哗啦一下子,这布袋就迎风而开。

呼!呼!呼!

天地之间传来了更加剧烈的呼号之声,但是,不是那些黄沙的,也不是那飓风的。

而是陈布袋周遭的那一片天地的。

大地微微颤抖。

空气之中有无形的波动翻滚。

然后,在这石泉城的入口之处,出现了一道以奇异光影形成的巨大布袋。

布袋的口子,朝着飓风。

布袋的屁股方向朝着石泉城的方向。

陈布袋扎了个马步,站在了这天地中央。

然后,一手拖着布袋的口子,一手拖着布袋的屁股,轻轻的向上举起。

哗啦啦!

那天地之间的布袋,也是随之而动。

它的口子顿时阔大,然后向是被人托起来了一样,向上扬起。

布袋里面。

发出了一种震天撼地的呼号之声。

似乎要将这一道飓风给彻底的收拢进入布袋里面。

“来不了,其实也不错啊。”

“原本老夫也不想和冯先生的后人动手的。”

“更何况还是杀人。”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了手。”

“狗娘养的誓言。”

祝青山看着那铺天盖地的情形,用力的朝着旁边吐了一口吐沫。

吐沫里面是黄沙,也有口水。

还有他对自己此行的愤慨以及不甘。

他们发过誓。

阁主之言必须遵守。

但他们,其实也不想对冯书知的后人动手。

都是有过恩情的。

冯先生,曾经,那才是玄机阁真正的精神支柱啊!

他们多少都受过冯书知的教导。

怎么可能对冯谦益下得去手?

他骂了一句。

然后也走向了这布袋阵法。

布袋阵法里面,还有他的无相阵,虽然主要是使人产生幻觉的,但多少也能够阻挡一些风沙。

闲着也是闲着。

和这飓风黄沙斗一斗!

“两个老乌龟。”

“找不到正主儿,竟然和风沙打了起来?”

“真他娘的……”

白苍是最后站起来的,她皱着眉头,朝着两人的背影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又看向了那已经死寂一片的石泉城。

还有那些紧闭的门窗。

还有那些,无家可归,只能躲在屋子后面,墙壁后面,甚至是钻到摊位底下的人们。

那些人都在瑟瑟发抖。

她摇了摇头。

然后,也走向了这无尽的风沙。

她的掌心里。

左右,各是有着一道白色的寒花慢慢的凝聚了传来,但是上面没有花寒针。

倒是,那六瓣花瓣却异常的大。

每一瓣花瓣都超出了她的掌心,六瓣花瓣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尺许大小的寒花。

显得格外奇异。

很少有人知道。

花寒诀在不杀人的时候,也可以做防御之用。

这花瓣,便是防御。

“老娘也是够没出息的。”

“为了一群没出息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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