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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月阁,地处凉州北部。

洛兮颜回到宗门后,辞退了左右,独自一人走进了房间。透过房间里的亮光,一道窈窕的身影映在了窗户上。

房间墙壁上一道暗门开启,一位容貌与洛兮颜颇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走出来。

“出了什么事?”曲青玄将一杯斟好的茶推到了一旁的洛兮颜面前。看着后者阴沉的脸色,她心想道莫不是今晚的宴席出了什么差错。

“乌漠河的秘密被刺史府发现了。”说到这个,洛兮颜粉拳紧握,似乎是刺史府把自己的东西抢走了。

瞧这模样,洛兮颜可不像她在刺史府中说的那般一点发现都没有。

甚至说不定,她才是最了解乌漠河秘密的那个人!

曲青玄大惊失色,这刺史府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够破解乌漠河的秘密。

“明司幽无心?”她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幽无心一个人,其他人没有能力办到这件事。

“不错,就是她。”洛兮颜脸色有些难看,说起幽无心的时候更是咬牙切齿,言语中陡然增添了几分寒意。“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刺史府,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信息。”

“或许他们并不知道。”在听完洛兮颜对整场晚宴的描述后,曲青玄推测道:“如果刺史府真的知道了解临江之地,他们就不会这么大方地将这个消息公布出来了。”

她从来都不认为刺史府会对他们这些宗门持有善意,不论江负做任何事,其目的绝不是想给予他们恩惠。

那是一件足可以轰动凉州的至宝,刺史府没有理由不据为己有。

“他们最好没有发现,不然……”洛兮颜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精致的脸颊扭曲得不成样子,恶狠狠地说道:“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缥缈宫。

若是要在凉州寻一处幻境,那必定是缥缈宫;若是要在凉州寻一处仙境,那必定是缥缈宫。

缥缈宫坐落在白云缭绕的山巅之上。当你意外闯入的时候,你可能会觉得这是哪一处依山傍水的世外桃源,也可能会觉得这是凉州城哪条灯火辉煌的街道。

它可以是你见过的没见过的任何一处地方,但唯独不是缥缈宫。

一轮皎月高悬。

月下,仙子倚窗而立。刺史府的晚宴虽然已经在两个多时辰前就已经结束了,但她却久久不能入眠,脑海中依旧回忆着晚宴上刺史府提到乌漠河时的场景。

她确实是在紧张。没有人可以理解她,而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可是直到现在,她才猛然发现,原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人真的会变。

“你变了。”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多时间,一名身着白衣,仙气飘飘的女子就出现在怜邀情的身后。她的身姿窈窕,背影缥缈,但是当她面容在月光下呈现出来的时候,你便会感受到一阵恐惧。

那张脸上除了眼睛以外已经没有任何器官了。没有鼻子,没有嘴巴,也没有耳朵,整张脸像是被人硬生生用刀削下去一般。面对这样一张脸,大部分人都会感到一股寒意。但怜邀情却没有丝毫异样反应,连视线都未曾移动分毫。

她讥诮道:“但你却没有变。”顶着这张脸,恐怕此生也不会再变了。

怜未央仿佛没有听出怜邀情言语中的嘲讽,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不愿意你步了我的后尘。”她凝视着怜邀情的脸,这张脸是那么的美,精致无暇,仿佛不像是人间可以拥有的一般。

若是没有这张脸,世人还会不会称其为缥缈仙子?

半响无话。

当冷风迎面吹来,连月华都被吹动,更何况是她的心境。怜邀情摇摇头,轻声说道:“我不想再骗下去了。”这一瞬间,她想到了晚宴上洛兮颜说出的那句话。她转身问道:“你有过孩子吗?”

怜未央摇了摇头,自嘲着说道:“没有。那个人怎么会让我有孩子,他巴不得我早点从这个世界消失。”

海誓山盟多劫数,这一点,她已深深地记在心中。怜未央缓缓的抬起手拭去怜邀情脸颊上的泪珠,柔声说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她没有孩子,但她能体会到怜邀情内心的纠结与挣扎。

“把他接回来吧。”

这是她能给的唯一安慰。

同一片夜空下,烟气氤氲,莲叶浮水。

这里是一座小院。流水自巨石上倾泻而下,注入到石潭当中。烟树枝条垂下,轻抚着藤椅上的人。小院的面积不大,但景致却别有一番韵味。古色古香的香案上,几只小巧的茶杯正盛着热气腾腾的清茶。

一只玉手扬起紫色茶壶,壶嘴的茶水便如一眼清泉般流下。反复几次,终于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飘散开来。沈溪月将茶盏推到藤椅旁边,说了两个字:“喝吧。”

藤椅上的人将折扇放下,举杯轻轻吸上一口,顿时说道:“好!”

沈溪月凑了过去,问道:“到底是茶好,还是我的手艺好?”

那人点点头说道:“都好。”

沈溪月无奈地说道:“父亲,你就不能喝快点吗?”那人愣了愣,方才大笑着说道:“茶要慢慢品,怎么能一口灌下?”他霍然起身,看其面容,正是万叶商会的会长沈子民。

沈子民已经将满身的珠宝都摘了下去。现在的他衣着朴素,身上竟流露出一种闲云野鹤的风骨,和之前在刺史府中的那副唯利是图,好色入骨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不无遗憾地说道:“况且,以后能不能喝到还是两说呢。”沈溪月一听这话有些不对劲,连忙追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只要他想喝,自己可以随时泡给他喝,何出此言?

沈子民笑了笑,问道:“你觉得今晚刺史府的这场晚宴怎么样?”

“挺好的。”沈溪月十分轻松地回答道:“吃得不错,舞也挺好看。关键是酒,真的很好喝,可惜就只有三壶。”说到这里,她感到十分遗憾。如果说刺史府晚宴有什么令她不满的地方,那就是酒不够。

刺史府未免也太小气了!

“哈哈哈,你想得太简单了。”沈子民失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溪月问道:“那在哪?”

沈子民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这个性急的闺女,又躺在了藤椅上。他望着碧色夜空中高悬的皎月,缓缓说道:“凉州很快就要变天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想到被黑暗再一次笼罩,那场噩梦就如附骨之疽,时刻萦绕在他的心头。

刺史府,后院。

江负的头疼病又犯了。

虽然已经服下了赵云如端来的汤药,但头痛却未减分毫。

“我没事,你也早点休息吧。”江负看着床前脸色苍白的女子,不由得有些心疼。作为刺史府的管家,赵云如负责将他对于晚宴的构想落实到实处。那么多丫环仆人,那么多美食酒水,还有一场接着一场的歌舞表演。

如果说他们几人担起了晚宴的后半部分,那么前半部分就是赵云如一个人担起来的。

“我不累。”赵云如用手帕轻轻地擦拭着江负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柔声说道:“我已经派人去请薛神医了,他很快就会到。”只要薛苏方来了,至少能暂时压制这股疼痛,让江负好好地睡上一晚。

屋外,脚步声和敲门声几乎同时响起,赵云如翘首而望,但进来的却不是薛苏方,而是她之前派去的侍卫。

那侍卫低着头,说道:“薛神医不在他的房间里,我们在府内其他地方也找不到薛神医的身影。”

找不到?赵云如脸色一沉,正是用人的时候,结果薛苏方却不知跑哪去了。突然之间她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你去东苑找过了吗?”她记得这几日都是薛苏方在为凌风诊治,说不定在那里可以找见这个怪异的老头子。

那侍卫摇头道:“我们找过了,还是没有。”

“奇怪,跑哪去了?”赵云如还想说什么,但被江负的话打断了。后者撑着身子坐起来,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薛苏方是个性格怪异的老头子,做事做人向来都不能按常理推之。这次晚宴他明明早就跟薛苏方说过,但后者也一口答应下来。但当宴席举行的时候,这个老头子却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江负握着赵云如的手,理了理后者有些散乱的发丝,柔声安慰道:“我已经好多了,你也快休息去吧。”

他的脸色确实正常了不少。只是不知道是真的正常,还是装出来的正常。

虽然嘴上说着不累,但身体里深深的疲倦却是做不了假的。赵云如犹豫了片刻,最终只能点点头。

“好,你也早点休息吧。”

夜色如水,清风送来温暖,初春的季节,不会再有往日里的严寒。烟树花有着淡淡的香味,这香味看不见摸不着,嗅上一口却会让人倍感心安。

梦乡就在彼岸招手,但这一夜,注定有人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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