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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倦悠悠说道。

“那你今天还没见过死者了?”

“不曾。”

“死者也没有招呼你进去?”

田弟抬首断然道:“确是没有。若有虚言,教我天打雷劈!”

一直保持沉默的田兄却忽道:“你早就该被雷劈了!还用等到现在?”

田弟骂道:“你这杀人凶犯,竟敢在大人面前诬告于我!”

“打住。”

在本漆黑之子面前一口一个雷劈,你们是挑衅啊。

时倦抖开一张纸,随便给两人看了一眼:“根据街坊的证言,他们一开始听到的是田家二弟的惨叫,内容是一声‘嫂嫂’。原因是你进门的时候被死尸吓到了。这点你刚才也认了,是不是?”

田弟点头道:“是的,是我喊的。”

时倦冷笑道。

“那就怪了。你是怎么一眼,就知道死者是你嫂子的?这分明是具无头尸啊。”

田弟脸色一僵,慌张道。

“这、这,我、我……尸首没脑袋,但有衣裳啊。”

“你刚才说过,你今日没见过她。”

田弟面色涨红得厉害,却始终辩解道。

“这个……自家嫂子的穿衣打扮,我做小叔子的,又怎辨认不出?”

“邻居的证词说过,你们这大半年关系很僵。彼此都不来往,这样也能一眼认出来?”

田弟顿时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辩白不出。他本是想要说话,偏生像是有什么梗在了喉咙。

时倦又拿出一个药包来,问道。

“在死者家里找到的这份迷药,要是整个天命畿的贩药渠道都问一问,你猜会不会得到是你买来的证词?”

田二郎的脸色更加铁青了。

卢大人和包大人互望一眼:有戏!此子真乃审案的奇才!

他竟能从一声尖叫判断出田弟有嫌疑,心思是何等的细腻。

“我知道了!就是你奶奶的杀了人!”

一把破锣嗓子哈哈哈地响起!!

杜雷司人高马大,行动却是迅捷如豹,一把拎起了田弟后领,如老鹰抓仔鸡,不费吹灰之力。

“时倦,我破案了!是这小子杀了人!你输给我了!”

这家伙别瞧智商不高,居然还学会抢答了。

卢大人和包大人在时倦‘睡觉’的时候听过二人打赌的事,都忍不住蹙眉。这家伙竟野蛮不讲理至此。但他是杜将军的儿子……好吧,也是不用讲理。

蓦地,他们都听到了一个冷冽的笑声。

那来自于被兜帽遮去面容的少年。

他笑得放肆,却带着某种令人深信不疑的洒然。

“你说是他?确定么?”

这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隐藏身息的女子,但要除却两眼发愣的杜雷司,全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人,变了。

不再是个气度羸弱的少年郎。

那藏在兜帽之下的面孔,或许会出乎意料透着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智慧。

他不知从哪偷来了时光,却忽然变成了这样模样。

这种陡然的改变,有种触动心房的力量。

唯独一个人,丝毫没有察觉。

“怎么不确定?你还别诈我!就是他,没跑了!”

少年露在外的尖细下颌弯起一抹笑容。

“好,你既这么说,那请两位大人做个见证,我们二人打赌,赌谁先破案,他说犯人是田家二弟。”

他继而说道。

“我的意见跟他正好相反。”

举起似乎许久没见过阳光的白皙修长的手掌,伸指遥指田兄。

“杀人者是你。”

本在一旁露出阴狠笑容的田兄,顿时高声喊冤。

“冤枉啊!两位大人,分明是我二弟行凶!你这少年,有什么证据?!”

就冲你这句话,也知道我没分析错。否则我一千多集的柯南不是白看了。

时倦却不理他,转对田二说道。

“田二郎,其实你嫂子一人在家,你见了死尸往她身上想,是一点毛病也没有的。就可惜你自己做贼心虚,不敢承认跟你嫂子熟识。反而惹人疑窦。”

田弟面色顿时古怪起来,一阵青一阵红,但兀自道:“我、我没杀人。”

“你是没杀人,但你偷人了。”

戴着兜帽的少年再对田兄说道。

“田家大郎,你是受了不少罪。但你杀了人,有理也变得没理了。即使你家夫人背夫偷汉,你也不能杀了他,再栽赃给你二弟啊。”

田兄浑身颤抖起来:“你说什么?!哪、哪有此事!”

杜雷司似乎浑然忘记了自己可能会输的事,笑道:“居然让自己兄弟绿了,你挺惨呐。”

“住口!!”

他似乎想冲上去打杜雷司一顿,但一看他身上的肌肉和手里捏着的二弟,就只好无能狂怒了。

“你是怎么……怎么发现的?”

“很多细小的地方会直接透露出事情真相,可惜没人在意。我一进门就觉得奇怪。家里物事摆放杂乱,显然死者是个懒妇,不会当家的。可她会记账,一笔一笔都清楚仔细。又不是个天生懒惰愚笨之人。

我想了很多个可能,其中以心思早就不系在丈夫身上,所以懒理家务为最。为了证实这一点,我仔细查了她的账,一一对比之下,发现你家里的衣衫数量不对,没少,却多了两件尺寸不合的男子里衣。

那尺寸你穿不上,但比你高大的田家二弟,却正好合适。

我刚才问话,就是要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田二郎说几句。但见他宁愿被怀疑,也要否认跟他大嫂有过接触,便知是他心里有鬼,才这么容易上当。”

田大郎头面上阵阵青绿,田二郎老脸一阵发烧,两兄弟都是半天没能憋出一个字。

“你夫人和你二弟一直就有染。可以说是从你们开始吵架时就开始了的。如果我没猜错,不是你要跟你兄弟分家,而是你兄弟要跟你分家。

祖传的家业,谁舍得放手。那自然是谁先提分家,谁就自己出去闯,家业留与守业的子孙。

看上去是你夫人劝你与弟弟分家,实则是你弟弟想了一条绝计,迫你自己出走,而他留下来财色兼收。”

不得不说田二郎这计都想到头了,西门大官人当年有这手笔,何至于下场凄惨。

田二郎已不敢抬头,却仍低声道:“我没杀人……她,不是我杀的。”

“你的确是没杀人,但应该说是没杀成才对。药包是你买的吧?”

田二郎瞳孔一震,不敢接话。

“此刻要赖,未免晚了点。你买药来做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哥家里?”

“我……”

“你跟你嫂子的奸情暴露,让你大哥知道了,你们两个便商量着杀人灭口。”

田二郎毒如蛇蝎,见走漏了奸情,索性动了杀人的念头。假意约兄长把事情说开,实则是要其嫂在家迷杀了田大郎,他却去收拾尸体。

可惜的是连这条计,也被田大郎知道了,被他完成了反杀。

当田二郎听到里面发出声响,满怀窃喜地要去收割战果,推开门之后,却发现那里头,却是一具女子尸首。

那女子,更是与他过去一年来饱尝禁果,将要犯下大错的共犯。

田二郎那一刻,忘记了自己的图谋,忍不住惊叫出了声音。引起四邻轰动。

“田大郎的计谋,也就在这个时候完成了。”

时倦的眸光一闪,锁定在了那浑身颤抖的中年男子身上。

“你为了报复谋害你的妻子和二弟,让妻子服了迷药,用上了他们准备好的作案工具。杀人之后,做好逃走的准备,这才制造动静,引你二弟进门。

他第一个撞见尸首,又在门外停留时间最久,要是后续再被查出买过药和与死者有染,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凶手了。

你自己来说,是否如此?”

到了这一刻,田兄反而平静了下来,他不屑地笑了一声,发狠道。

“你空口无凭,没有证据焉能入罪?这么多大人都看着呢。”

时倦平视着他,双目透着连他自己也不能明白的宁静。

“我说过了,很多细小的,你以为毫无用处的地方,其实已经把答案都写了出来,只是你懵然不知。”

“你是不是以为你从外面绕一圈,换件衣裳回来,就算是很保密了。你那件天青色长衫去哪里了?沾了血不方便拿出来么?”

田兄面色一青,有种全身均被看穿的感觉,结巴道。

“你、你在说什么,我从来就没有、没有那件……”却住了口,没法往下说。

时倦笑道:“是不是终于想了起来,这件事能作证的太多,不好撒谎?你做一件衣裳,裁缝铺老板知道,与你家夫人一块浆洗过的妇人也知道,过往见你穿过的人也都知道。你撒了一个谎,就要用第二个来掩,一个接一个,破绽只能越来越大。”

“长宁书市在闹市,你从这里离开,没走多久便得折返。来不及处理那身衣服。两位大人,可否劳烦诸位弟兄,发散出去寻找一下。大概不到五里路的样子,总是会有些发现的。”

包大人自动自觉地过来做靠山:“这个自然!”

“不必了。”

说话的人,却是满面颓然的田大郎。

“不必了……那件衣衫,就在从这走出去十户人家的后院里头。我实在来不及藏了。”

田大郎深深叹出一口气,双眼却通红起来。

“实在来不及了……我忍不住,一定要折回来,看看这对奸夫淫妇的惨样!”

他吼出来那一句,似乎终于发泄出了满腔怒气,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掩住头面,呜咽道。

“她对我不起啊,她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想杀人的,我不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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