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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棺椁皆是入土。

陆行领着魏颖来到辛乙的墓前,久久驻足。

“我们还会再来看他吗?”魏颖抬眉,眼眶通红,又是哭过了。

墓碑简简单单,碑石上刻着辛乙二字,再是他的生辰和死期。

陆行握紧魏颖的手,宽慰道:“会的,至少我们还记得。”

“好,”魏颖点头,看着墓碑的眼中有些忧伤,“辛乙没留下子嗣,也没什么亲人,那我就做他的亲人,我会来看他的。”

“你知道吗?当初我那夫君死的时候,我也想过轻生,我怕疼,终是没死成。”魏颖目光低落,似是想起了往日的点点滴滴。

“有些时候,人活着,是没什么盼头的。对了,”魏颖眸子闪烁,似是想起什么,偏头看向陆行,问道:“你不是说给我留了惊喜吗?是什么呢?”

“好,”陆行点头,拉着魏颖往另一个方向而去,边走边道:“离这有些远,我们走一会,你许是认得这条路的。谈不上惊喜,只是希望你随我离开的时候,就真的别带上太多的忧伤了。”

魏颖没出声,任由陆行拉着手,掌心的温暖让她脸颊绯红。她已不是小姑娘,可心中却是十分欢喜“煮梅踏青”的事情,就像她最初说的,陆行给她一份心安。

路越来越崎岖,不自觉得进了一片山林,松柏和竹林都能聚一块,有人烟的林子,连树木的种类都是混乱的。

前边都是杂草,被陆行用剑气扫开,折断一边的树木,这才造出了一条路。

“这是……”魏颖眸子微闪,她认得这条路,已有两三年没来过了,可她还是认得,只因为刻骨铭心。夫君死在了婚床上,哪个女子能释怀。

“等等,”魏颖右掌一弯,抓住陆行的手指,她停下脚步,连忙道:“陆行不必如此的,我既愿意跟你走,那就是放下了。”

“丫头,想什么呢?”一股春风扑鼻而来,白衣的肩膀宽广,近了能有熏香。

只见陆行搂着她的腰,二人的身子便紧紧贴着。魏颖强咽下一口唾沫,怯怯道:“公子不该叫我丫头的,颖是妇人,论年龄、与公子同大的,已是人老珠黄了。”

“我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于你,”二人的脑袋相贴,陆行在她的耳边说出了最动人的情话。

魏颖羞红着脸,左手缩到袖中,目光闪躲,只觉得很不自在,“公子娶一个妇人,他人会笑话的。”

陆行没有接魏颖的话,而是半搂着她的肩膀,叮嘱道:“下面的话,你听我说,别问。”

“不是你克死了你的夫君,他是个君子境的书生,哪有这般容易死,他是被人害死的。”

此话一出,魏颖的瞳孔一缩,羊脂玉做的手指抵在嘴前,忽记起陆行方才的叮嘱,轻咬唇角,噤声不言。

“我已经为他报仇了,害死你夫君的人已经死了。你放心,他们是恶人,没杀错。”

魏颖乖巧点头,鼻子一酸,眼角又是挂起了泪。

“现在,你我去祭奠一番你的夫君,以后我带你走了,你再想看他,便是难了。”

陆行说完,便再度紧握魏颖的手,带着她在披荆斩棘、徐徐前进。

再有一会,二人来到了一处墓碑前,墓碑建的很高,终日向阳。

墓前有不少新土,周围的杂草似是被人踩平了。

墓碑上简单写着两个大字“单阳”,一侧再是生辰和死期的小字。

“你……”魏颖迟疑了一会,她已是好些年没念出这二字,良久道:“单阳,今日我与公子来看你。”

“公子说,他给你报仇了。我信他,希望你在下边能过得更好些。”

“莫说我心薄,颖守寡六年,先是为你孝三年,后有三年没来看你,你当知道我的心意。”

“公子说你不是被我克死的,我心里好过了些,往后,就更不会来看你了。”

“这六年来,颖活得很累……”

“……”陆行静默站着,看着不断絮叨的魏颖,目光柔软。

“单阳,听名字应当是个很温柔的人,如此才会让颖儿甘心为其守孝三年。不过以后,颖儿我带走了。”陆行心念道,他觉得这些话应当与逝人讲清楚,也没有谁亏欠谁的。

魏颖闭目哀悼了一会,终是睁目,对陆行说道:“好了,公子,我们走吧。”

“走吧,”陆行右手拭过腰间,将养剑葫的玉柄塞子抹落,古刹从中飞出,横于二人身前。

陆行一步跳到古刹的剑脊上,再是向魏颖伸出手,道:“握住我的手,我带你御剑下山。”

魏颖牢牢握紧陆行的手,被他带到剑上,踩着剑脊,有些不知所措,慌乱之中,魏颖紧紧爆出陆行的腰,生怕掉下去了。

“哈哈哈,”陆行大笑,手腕一转,并指向前,御剑而行。

剑如流光划过天空,落到贾城北墙处。

一共有十户人家愿意跟着回北地,由丰良平照料者,一户一亮马车,雇了十余个马夫。

陆行没有去一一照料,他来到自己的车架前,金大福连忙跟上,拱手道:“世子请,还是由小的为您赶车。”

前后十余辆马车,便是起行了,直往夸娥关而去。

然而这一路的安生可就此刻,日尚未落下,黄昏时刻,车队行走在平原上,忽觉得地势抖动、土石震荡。

东边的平原有一抹红色,滚滚烟尘如山势倾覆。

“那是、红甲骑兵,呜呜呜……”车队的后方,有一人惊呼道,话才出口,哽咽之声便已落下,“莫非——莫非红甲复返了?完了……”他们当然害怕红甲,红甲覆灭了照南轩,他们只能看着亲人死去。便是此刻他们知道有陆行顶着,但是心中的畏惧不会减少丝毫。

魏颖掀起车窗的帘子,亦是朝东边看去,手心一紧,要说心中不慌那是假的。

她紧着眉,说道:“公子要小心,冉王比其子还要凶狠百倍。”

“无妨,”陆行轻拍魏颖的背,朝前室赶车的金大福说道:“大福,停车吧,我们会会这红甲骑兵。”

车架停下,金大福心中亦是无奈,马车夹物带人的,一定是跑不过骑兵的。

陆行叮嘱魏颖待在马车上别下来,独自下车。他来到人群的最前方,如一杆标枪站着,恐慌的议论随之终止。

骑兵迫近,红甲骑兵将车架团团围住,再是齐冉骑马从中走出。

齐冉自俯视陆行,笑道:“陆行,老夫当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回来,主动走出保护,甚至连楚褚都不带,你凭什么?”

“还是觉得老夫的剑杀不了你?”齐冉拔出宝剑,剑指陆行。

“听说你剑术不错,我给你个面子,你死在我的剑下,我可以不杀你身后这些人。”

马车旁的人皆是颤颤巍巍,不敢言语,看着周遭的红甲,目生胆怯。

陆行昂首,轻笑道:“今日我为何要与你比剑呀?大周境内,你想杀我,当今的陛下不会答应的。”

“哈、哈哈……”齐冉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马蹄原地踩踏,铁石声咄咄逼人,“大周能容你北地?你莫不是白日做梦?皇帝陛下巴不得早日收回北地的控制权,你死了对他来说当时一剑喜事!”

“哎,所以说,”陆行轻轻摇头,笑道:“你儿子可比你聪明多了,或说白帝是你好友吧,我记得他的棋下得不错。”

“什么意思?”齐冉怒道:“你不过将死之人,跟老夫打什么哑谜!”

陆行淡笑,道:“齐睦与我之战,陛下不知,我可以死。你率兵到北地到夸娥关外伏击我,北地已经出了幽州,陛下有理由不阻拦。但是,我此刻堂堂正正入关,乃是遵照陛下手令的。”

“换句话说,便是皇帝陛下都畏惧北地铁骑,我可以死,但是不能激起北地众怒。”

“所以,今日,你杀不了我。一定!”陆行斩钉截铁道,面对剑锋,他的脸色平淡,怡然不惧。

“你大可试试,剑落之后,是何变故?”

“你!”齐冉猛地意识到什么,四目张晃,果真能瞧见贾城方向,有不少士卒聚集,一目青色。而城墙之上有一凌冽杀气,正是张九弓拉弓欲射。

“呵呵,”陆行安然失笑,解释道:“你尚有八千红甲,不错,血煞阵的确厉害,八千红甲,能退半品儒圣。”

“可是,你莫要忘了,半品儒圣可就坐镇京都呢,陛下再要拿下东冉,他老人家便不会再退。”

“红甲八千,一战之后,枯骨罢了……”

齐冉惊地一勒马的缰绳,烈马抬起前足,面朝落日高高一跃。

“咻,”长剑入鞘,齐冉勒马离开,只无奈留下一句话。

“你陆行厉害,我儿死的不冤,天下英杰,你为魁首。”

“我儿冤啊,做了别人的棋子,偏偏就撞上你了。”齐冉黯然回首,背影憔悴,马屁股一坨一坨的,迎着落日离开。

八千红甲骑兵如潮水般退去,红甲军令森严,那些将军张目咬牙,但终是咽下一口气。

陆行高高抬起右手,左右摇晃,呼喊道:“冉王何须沮丧,齐睦本就以自身性命为赌,天下有此决心者,难寻第二位。”

贾城方向,一队队青甲骑兵正朝此地狂奔而来,张九弓一骑当先,喊道:“世子莫怕,张九弓领八千青甲骑兵,前来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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