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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伶看见了几道似乎是被法术烧伤的伤口,痕迹新红伤及要害,应该是前不久被人狙击而且伤势不轻。

再联想到今日男子所作所为,事情很快就清晰。

那厢,谢寒舟看桑伶的眼神落在脚下男子身上,半晌没动,只以为桑伶被这妖邪迷惑,冷声道:

“妖邪之话从不可信,桑伶你要心软?”

谢寒舟本来是好意提醒,听到桑伶耳里却是变了味,她立马反讥道:

“他被人修伤了才会去吸食人类精气修炼。归根究底还不是你们人修的缘故!是,您是天道宗高高在上的人修,还是人修中最优秀的那一撮!我们都是妖邪,天生就要给你们让位子,供你们打杀,全了修炼和名声!”

谢寒舟一怔:

“我不是这个意思。”

桑伶气上脑袋,将头晃成了拨浪鼓:

“我才不听!他身上有没有血煞滔天,你肯定看的明白。只是因为妖邪身份,修炼法子不对,你就一棒子将人打死,谢寒舟,做人做妖不该这样!”

谢寒舟定定看着她,片刻后,眼神警告道:

“桑伶,你之前手染鲜血,我还未找你算账,你今日的做法,我只当你无心之言。因着那层关系,我不会追究,但你也不要阻拦我灭杀妖邪!”

桑伶半点不怕,见谢寒舟果然出剑直指那男子妖丹位置,果断出手阻拦。

她一脚踢开剑尖,手下一抓将那妖邪从谢寒舟的脚下抓了出来。

桑伶实力不高,这样的手法在谢寒舟看来处处都是破绽,但又碍着那同伤共死的连接,他无法出剑击杀,不过一个迟疑就失了先机。

男子得了桑伶相救,立马掐诀激出无数温泉雾气和浓郁花香,转瞬间,仙气飘飘,温泉四周再次恍如仙境朦胧。

谢寒舟脚下一点,顺着方向追去,原地早已不见了桑伶和那男子两人的身影。心口连接渐渐滚烫,显然桑伶已经走远。

“冥顽不灵!”

桑伶对镇子不熟,前段路是她带着男子跑,后面就是男子带着她跑了。

两人脚步不停,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郊外一处小树林,乌漆麻黑伸手不见五指。但男子还是没停,东拐八绕钻进了一处山洞,径直往下到了洞的尽头才停下了脚步。

男子将衣服拉拢合上,对着桑伶真诚感谢道:

“这里隐蔽,那个人修不会追来了。我是藤草妖,你叫什么名字?刚才多谢你。”

此时,面前的男子面容平和,眼睛透亮清澈,又将那做作的妖媚之气拂去,倒多了几分青荷之姿。

桑伶四处打量一番,又用心去感应了下谢寒舟的位置。不过感应瞬息,桑伶就睁开了眼。

自从那日千里距离都被谢寒舟追到,她就开始琢磨月石上的连接咒术。

一来二去,这定位追踪桑伶修为不高,觉察不清,但,距离远近却是能模糊感应到。

现在,她通过这咒术连接没有感觉到谢寒舟,说明他还没有追来。

桑伶松了半口气,轻咦道:

“你不知道我名字?你方才扮作他人的时候不是叫得可欢了!”

藤草妖摸了摸鼻子:

“那是幻术,中术者都会以为在叫自己,其实不是......”

他紧接又说道:

“我听那个人修喊你桑伶,我怕我听差了,就想着再问一嘴。”

桑伶对藤草妖笑了笑,大大方方道:

“我是叫桑伶,是傀儡,也交过几个山野精怪当朋友的。刚才我是实在看不过眼,你别放在心上啊。而且,其实我也很好奇,你怎么就敢随便对修士出手的,不怕踢到铁板?”

藤草妖叹了口气,满脸无奈:

“不过是逼急了而已,身上的伤迟迟不能恢复,凡人又能有多少精气?只能铤而走险,对修士下手了。”

桑伶点点头,突然道:

“哦,对了,我等会还得走,还要回去的。”

藤草妖闻言并不奇怪,他拉着桑伶捡了一处石头坐下,似是早打算促膝长谈了:

“你和那人修绑定了一种咒术。我不知道这咒术的名字,但这玩意就是祸害人的玩意。你今后一定要小心,别被那人修害了。”

桑伶瞳孔地震,做出十分不相信的模样:

“怎么就害人了?我法力低微,那人修不得不给我疗伤保护我呢。”

藤草妖一下站了起来,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眼珠通红,一副恨到极致戳到痛处的样子:

“不!它不是好东西!它就是祸害!它就是诅咒!”

“妖界曾经有一妖主法力通天,自在逍遥,就被人暗中下了这玩意,和人修绑定,最终疯魔囚禁!永世不出!这一切都是这个咒术原因!你说,这玩意是不是好东西?她死了,曾经的氓山雾林才会成了修士的后花园!我们妖修才沦落到去偷人类精气的下场!哈哈哈,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

藤草妖几欲疯魔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桑伶已经爬出了地洞远眺山顶风景,静待谢寒舟的到来。

夜风习习,她却感觉心头燥热:

“缠心咒,同伤共死,丝缠藤萝,汲取灵力高者供给灵力低者,互相紧绑,永世不离。因咒生情,就算另有所爱,也会移情别恋,生生将那股情意转到绑定者的身上,还真是霸道啊。”

之前打斗时藤草妖那句‘将这鬼玩意视为圭臬’关于这连接之咒的轻声嘀咕,被她听进耳朵了,她才会借故和谢寒舟争吵,救下这藤草妖的性命。

幸好,藤草妖知恩图报将这咒术的不少传闻告知于她,其中几样猜测虽需核实,但她还是有所收获,心中有数不少。

“咔嗒!”

身后有人踩断树枝的声音突然响起,桑伶立即回神,眼神冷淡,面上却将唇嘟起,带着些气恼模样,可爱又娇俏。

谢寒舟到了,见桑伶还是抱臂不肯转身的模样,就知这傀儡在生气。

他有些语气莫名:

“傀儡听说无知无觉,冷心冷肺,你却还会生气,也知道赌气?你倒是和寻常傀儡不同。”

口吻虽然淡淡,但缓慢响起,是带着稍稍耐心的。

桑伶知道他没起疑,心下放松,眼神一缓,转头还是维持了刚才的表情。

“哼,天道宗第一新秀杀伐果断的,操心我这个傀儡作甚。让我气死不是更好?还怎么关心起我来了。哎哟哟,刚才还可神气了,说杀就杀呢!”

刚才藤草妖和桑伶一起消失,他有意慢追,也有随了桑伶,放过那藤草妖的意思。

谢寒舟唇角不禁微勾,可惜,只有瞬息。

末了,却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只平静道:

“夜深,该回去了。”

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夜风将他的袍子吹得鼓起,发出“噗噗噗剥”的声音,谢寒舟说完后就抬步向着山下走去。

桑伶见谢寒舟都要走的没影了,才停了碎碎念,缓了另外半口气。

“看来是放过我了,还好没有发现,我的演技真的是越来越好了,嘻嘻嘻。”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城内客栈走去,一路无言——谢寒舟本就话少,桑伶是心虚。

两盏茶后。

桑伶路过刚才那出三生泉,眼睛圆睁,立马瞟了一眼谢寒舟的背影,见他还是没有算账的意思。立马低头快走,随着谢寒舟就踩进了厢房。

伸手推门,视野里就是桑伶喝了一半的茶杯,绫罗外袍随意搭在了架子上,走路的硬底短靴扔在了床下,竟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谢寒舟一怔,无奈收回了目光。

门派女修从来都是规行矩步的模样,印象里只有师妹林伶也是这般让人头疼的样子。现在,桑伶这般爱吃爱玩随意自在,还真是像她。

桑伶见谢寒舟进屋明显一愣,踮脚一看屋内全景,还有啥不明白的,挠头即笑道:

“我收拾收拾?对了,晚上就一张床!这可怎么睡啊!”

桑伶忙四处翻找有没有多余的软被枕头,谢寒舟去了楼下,片刻后,无奈上楼:

“店小二和掌柜都不在,估计是跑了。别的房间都锁住了,客栈里只有我们。”

桑伶一下从在柜子里低头翻找的姿势里站了起来,对着谢寒舟阴阳怪气,明显迁怒:

“对啊,能不跑吗!你刚才在逼问的时候,肯定把人都吓坏了。他们怕你怪罪杀人,连夜卷着包袱逃跑了!”

须臾,谢寒舟偏开了视线,坚持陈述道:

“我并没有用灵气恐吓,我只是问询。若不如此,我也不能救你。”

桑伶早忘记了,对于这事自己之前还夸谢寒舟聪明厉害,现在又是另一幅嘴脸,变脸真快。

她就只认定了一点,谢寒舟的话是事实,但他说的心虚,桑伶百分百肯定这家伙肯定是嗖嗖冒着冷气,将人吓跑的!

“好,谢仙君厉害!牛批!你说我们晚上睡什么,木榻也没有枕被!”

她才不要去睡地板,或者屋子里那张坐着都嫌硌屁股的木制棋榻。

谢寒舟退让一步:

“我打坐调息,床就让给你。”

“哼!”

这还差不多。

桑伶可不会忘记自己前不久置办好的小院,明明买了张上好梨花木的罗床和新棉花套的锦被!

高床软枕啊,自己这辈子就睡了一夜,第二天就被这家伙逼着跑路。

自己可怜兮兮的好床好被没睡成,都是因为谁!

时辰太晚,桑伶也懒得作妖折腾,直接钻回了被窝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梦乡。

室内另一道平缓呼吸传来,谢寒舟手脚放轻,将置了棋盘的木榻收拾了,上塌开始打坐。

夜色暗涌,屋内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亮着,岁月洗涤的旧色斑斑驳驳散在屋里人的脸上。

这是一处梦境,温泉四周都是鹅暖石铺成的小路。

桑伶还不知道自己在做梦,闻着那水声,绕过面前那一展屏风。

温泉里的少年见有人来,快速从储物袋里取出衣服穿衣上岸,见她还恬不知耻的站着,寒着脸喝道:

“这么多年,你的手段百样,让我困惑你的没脸没皮,这次又来温泉偷看男子沐浴。林伶,从这里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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