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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分是个奇妙的东西,有些人即使和他相处很久也会觉得陌生,可有些人,短短见面说几句话就好像遇故人,郑馨和顾凌凌之间就属于最后一种。两人经过对地图的刻苦钻研,决定先去此处最著名的道观打卡留念。这座道观没有具体的修建年代,也没有正式的名字,附近的人都叫它“界墟观”。界墟观建在山上,周围只有石梯,距离美食广场很远,需要路过一片人烟稀少的松树林才能到达。

清明时节雨纷纷,冷风瑟瑟,在松树林里走了一阵子,郑馨把领口拉高些,用来抵挡凉风。这片松树林处在山坳中,有流水环绕其间,里面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土堆。

“郑馨,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顾凌凌紧紧围巾,把手揣进衣兜。

“好像是……越走越冷?”尽管领口已经高的不能再高了,郑馨还是觉得背后阴森森的,还时不时打个冷颤。

“似乎,这松树林里有股怪怪的味道……”顾凌凌仔细嗅了嗅,神色逐渐紧张。

郑馨环顾四周,发现他们现在位于松树林的中心位置,仿佛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个用土堆组成的阵法:“凌凌,你看这些土堆,它们有些像……”

像什么呢?

顾凌凌此刻也注意到了这些土堆,二人对视一眼,答案不约而同——像坟。这样的坟墓在农村或是荒山常见,有的人家里讲究,会在土堆旁立石碑,放上石狮守护。新泥旧土下,或埋骨灰,或埋棺椁,或是草席匆匆卷过的一生。

继续走,还是不走?打道回府不甘心,继续前行胆子怂。养蛊千日,用蛊一时,郑馨权衡利弊之下,打算先偷偷用蛊虫帮自己探个路。她在背后捏了个手诀,悄悄放出蛊虫,可蛊虫才走了不到十来步,就停下一动不动。此行绝非蛊虫们消极怠工,郑馨敢拍胸脯保证,因为在她抬头观察的瞬间,一个白色的影子从蛊虫上空飘过,直挺挺飘向松树林更深处。

这时,松树林里突然刮起诡异的阴风,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这阵风很冷,处在风中就像被扔进冰窟,冷得不停发抖。郑馨怕身边的顾凌凌被怪风吓到,打算说几句话安慰一下,没想到才刚开口,顾凌凌就抢先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别出声。

细雨蒙蒙,地上的水全部沁入地表,只留下湿漉漉的泥土,随着阴风散发出烧焦的味道。土堆冒出阵阵白烟,霎时间,伸手不见五指。等白烟彻底消失,四周的景色焕然一新。之前的松树林变成了柳树林,土堆也全都消失不见。

郑馨想收回蛊虫,但蛊虫似乎是与她失联了,毫无反应。就在她打算放弃咒术改成手动拾虫时,刚才那道白色的影子再次从蛊虫上空飘过,这次它飘得很慢很慢,徘徊着,像是在留恋什么。等看清了才发现,这是一个穿着宽袍大袖的男子,肤色白皙,长发半绾。现在是正午十二点,阳光撒在那男子雪白的衣袍上,如同金色薄纱。

人们大都被传言的内容所误导,往往认为午夜十二点是最诡异最凶的时间,其实每天正午十二点才是最凶的时间。正午十二点,是阳气最旺的时刻,但事有两面,阴之最亦是阳之最,至阴至阳时,便可通鬼神。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每时每刻都有无数鬼魂游荡,偶尔看到一两个,也不算稀奇。

但——

“这个人的行为举止……好奇怪?”郑馨想七想八,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顾凌凌到是没觉得差异,反倒很开心能遇上跟自己一样的人:“原来你也看得见?”

郑馨点点头:“我从小体质特殊,后来又拜了师父,所以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她担心顾凌凌属于一知半解类型的,于是解释说:“这是一个七杀锁魂阵,我们走进来时不小心触发了阵眼,所以目前被吸进了阵里。不过这个阵布置的比较久远,又经风吹雨淋,所以效力大不如以前,只要待够了时间,阵法会自动失效,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出去啦。”

两人还打算继续唠嗑,忽然听那宽袍大袖的男子低声吟道:“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人乞祭余骄妾妇,士甘焚死不公侯。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

郑馨想喊一声壮士饶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把余光瞥向一旁的顾凌凌,惊奇的发现顾凌凌此刻和自己一样,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能像案板的鱼肉任人宰割。

“能进我的七杀锁魂阵,定是郑氏顾氏传人,既然来了,就听听故事罢……”话音未落,她的蛊虫便在男子的操控下,缓缓施展出《邪铃秘法》中的幻术。

春日夜晚。

灯烛昏暗闪烁,熏香婉转,上上下下在空气里沉浮。一曲终了,半大的少年放下徐徐打拍子的手:“玦哥,这首曲怎如此悲伤?”

弹琴的男子穿着青底云纹袍,走到少年身旁席地而坐,解释道:“因为这首曲子,讲的是介之推。”

少年慵懒地躺在男子腿上,依旧不解:“介之推?”

男子轻轻点头:“是啊,霖儿想知道介之推的事么?”

“不想,不过——”少年耍赖般一笑,宽大的袖子有意无意拂过男子面颊:“若是玦哥来讲,霖儿便愿听。”

“好。”男子抓住少年的衣袖,淡淡道:“春秋之时,晋文公重耳亡,过曹,里凫须从,因盗重耳资而亡。重耳无粮,馁不能行,子推割股肉以食重耳,然后能行。”

少年抽出自己鹅黄色的衣袖,想当然道:“既然如此,晋文公必会重用,如何又悲伤?”

“因《左传》有云,”男子顿了顿,对少年道:“晋侯赏从亡者,介之推不言禄,禄亦弗及。推曰:‘献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怀无亲,外内弃之。天未绝晋,必将有主。主晋祀者,非君而谁?天实置之,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不亦诬乎?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下义其罪,上赏其奸,上下相蒙,难与处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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