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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咨脸色苍白,转过马来,朝军兵们一摆手,低低吩咐一声:“暂且退下!”

他皱着眉,慢慢行到郑师严那里,“郑把领,情况不对了,万和顺并不愿交出军队。”

郑师严抓紧了马辔,沉吟道:“我们有些轻敌了。没想到万和顺竟来亲自镇守……他态度如何?”

“看来要与我们拼死一搏了,还朝我马前射了一箭。”

“这便难了。”郑师严道,“若真要火并,南京城将陷入一片火海,局势更加不可收拾了。况且这皇上亲封的郡王,我们怎敢动他一根汗毛?最好先在此与之对峙,派人回府请示陆大人吧。”

齐咨点了点头,从旁喝来一员小卒,命其将眼前形势速告越公,那人飞奔去了。

万和顺在书院门口紧张地张望,见齐咨引三五队人,沿街摆开,架住弓弩,气势十分骇人。

他额上沁出些汗珠,可仍强作精神,挺身而出,说道:“齐咨!你这厮若有本事,便真杀过来,别弄这些唬人的架势,我不畏死!”

齐咨的眼睛透着血红色,气得直拔出剑来,正欲喝令全军,忽然看了看前后的人群,又按耐住脾气。

他反而将剑指向万和顺:“老东西!老贼!若不是本官尚有些许仁慈之念,你们早去见阎王了!待陆大人一来,看汝等怎样求饶!”

那边说着,万和顺身旁的几个军官便要动手,却被万郡王一把拦住:“这厮只在耍嘴上的功夫,明显是不敢动手了;若当真惹急了他,后患无穷!”这才悉数劝住。

两支军队就在此对峙起来,直到腿脚都站麻了,刀枪却握得更紧,目光还是不移寸分。他们也没注意到,时间已悄然薄暮了。

此时,陆放轩方催马赶到,拿了松明火把,先见到郑师严。

“郑将军,万和顺可还在门口?”

“是啊,齐把领与其对峙多时,还不愿交出兵权。”齐咨焦急地回答。

“可恨我当初昏了头,想得太简单……”陆放轩也颇显无奈,“算了,你带我去前面视看。”

万和顺躲在院墙下窥视,见陆放轩乘马赶来,便招呼数人随从,上马相见。

二人遥望着,各欠了身,陆放轩先道:“万兄,你如知理,早早撤兵,在此奉劝一句:接管书院绝非利政。”

万和顺冷笑道:“陆公,你不明缘故,就不要妄自揣测,掺和此事了。卫先生明明白白答应过我,你不信可以叫他出来对证嘛!”

“万郡王,你忍心看我俩兄弟兵戈相见吗?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怎还执迷不悟?”

万和顺这回不客气了,大声喝道:“接管书院乃是铁令,谁敢违抗便是反抗官府!贤弟果还有一点良心,便不要搞党同伐异这一套。我万某人坦坦荡荡,眼睛里是容不得沙的!”

陆放轩犹豫片刻,便回身头朝齐咨,冷冷地说了两个字:“撤军。”

齐咨满脸不解:“那书院岂不……”

“撤军。”陆放轩的语气毋庸置疑。

他想说的话生生被噎了回去,只得气恼地一挥手:“走!”

他带着最前面的队伍先行撤退了。

郑师严于其后看见,知道是陆放轩的主意,便不过问,也吼声:“走!”

万和顺正爬上书院的外墙,眺望前方,见尘土飞扬起来,数千军马陆续撤出,大街上异常空旷,万和顺的心境亦变得分外顺畅。

“万郡王,没事吧?”胡契从府内迎出来。

“好险哪,”万和顺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几乎要我的命!”

胡契的脸陡时白了,急上前追问经过。

“讲这些作甚,陆放轩已经撤回府了。”万和顺犹喘着粗气。

“撤了?”胡契又换了脸色,“那书院……”

“书院是块硬骨头,暂时放一边吧,”万和顺道,“经过这番对峙之后,南京城内人人自恐,内情不稳,将有骚乱;再者,我们顶不住陆放轩那雪片儿似的攻势,需要重新休整。鉴于两点,缓一会儿吧。”

“我准备按原先之计,派人往叶永甲处,将他抓入王府,严刑拷打,逼他替我们挡罪。”万和顺狡黠地笑道。

“这……”胡契支吾起来。

“怎地?”万和顺望着他,他的脸色好像愈加不对了。

“据言,叶永甲最近会了扬州同知陈同袍。”胡契说罢,一敛手,不敢再说话了。

万和顺急忙起身,腰却吃了一闪,登时痛叫一声,倒在椅上。

胡契来扶,他艰难地转过身:“不必,不必。叶永甲……叶永甲这小子竟攀附了柳党,实叫人措手不及……”

胡契跪在地上,劝道:“既然现无良计,不如就此讲和。”

万和顺摩挲着腰,咬牙说:“好,好……你修书一封,到陆放轩处,认错求和。”

……

“卫先生呢?”夏元龙欣喜地小跑进书院的院子,问一位老先生道。

“卫先生在庭间小憩。发生什么了?”那老先生也两眼发光。

夏元龙一跺脚:“你没看见?外面的驻军没了!”

他不多加解释,赶忙去找卫怀了。

卫怀在摇椅上锁眉而睡,夏元龙轻手轻脚,慢慢走到近前,看一轮日头红得正旺,直直照在卫怀的脸上。元龙凑了上去,悄声用手为他遮了一遮。

谁想这手的影子在他脸前一晃,反而让卫怀睡醒起来。他舒展眉头,睁眼看着元龙。

“卫先生,卫盟主,”元龙作揖抱拳,微笑着说,“听叶知府说,万和顺不仅与陆放轩讲和,还撤了书院的兵,接管书院,您就当它是个玩笑话罢了。”

卫怀听罢,大笑起来,便伸手去取藤拐,“好消息,好消息啊!”

“卫先生,慢着些。”夏元龙将他扶起。

“咱们这书院是拨云见日喽!我要先去告诉盟里的人,再告诉百姓们!”卫怀捋起一缕缕的白发,健步如飞。

叶永甲刚出了书院,便听一个小戏子报说,陈同袍因扬州公务在身,现即要走;他心中愕然一惊,便径往馆内,送其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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