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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

日头高照。

太常寺后院,一排房舍中,隐隐传出女子的哭声,听着好不凄冷。

“他娘的!没完了!”

一名小吏骂骂咧咧的走进后院,用木棍狠狠抽了一下房门,发生“哐”的一声巨响。

屋内的人似乎吓了一跳。

嘤嘤泣泣的声音戛然而止。

“哭什么哭?都觉得自己冤枉吗?告诉你们,能发配到教坊的,家里就没有一个干净的!”

小吏背着手,在一个个房屋门口踱步,嘴里教训道:“不管你们以前是官家小姐,还是诰命夫人,到了这,就要按这的规矩来。”

“你们的男人犯了罪,圣人仁慈,见你们孤儿寡母,才绕你们一名,从此以后,你们只是伎人,明白吗?”

“忘记你们以前的身份。”

“明天你们被送去教坊,要好好排练乐舞,因为被陛下看中,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这就是唐朝的教坊。

叫“教坊”,不叫“教坊司”。

隶属太常寺,太乐署,置内教坊于宫侧,有专职博士教习乐舞,朝廷发工资。

人员由男女艺人构成,以及姿色才情超群的女伎。

(此伎非彼妓)。

唐朝教坊中,真正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帝王,所以只需要获得皇帝青睐就行。

“得其幸者,谓之十家,给第宅,赐无异等。”

就是被皇帝宠幸过的,仍旧在教坊中供职,不能列入妃嫔,没有官家名分但是生活富裕不逊色宫廷。

此时唐朝的教坊。

坊内虽然如同奴婢,但是生活也还是高于很多普通人,不算什么可怕的地方。

直到明朝。

大名鼎鼎的“教坊司”出现了。

教坊司是官妓的管理机构,里面的女子,大多都是获罪官吏的家属,进入教坊司,就等同于沦落风尘。

简单说。

一个专门服务皇帝。

一个服务达官贵人,平民百姓去不起,太贵....当然了,有才气的士子去了,也有可能白嫖。

……

小吏教训完,转身离去。

惨白的阳光从窗棂处照进。

屋里的女人们无声的抽噎,她们大都年纪不大,更多的是几岁的稚童,趴在亲人的怀里,露出惊慌的大眼睛。

中间一名老妇人。

六十多岁的年纪,满头银发,身上衣衫华贵,端坐在众人中间,显得气度不凡。

“阿婆,咱家真的倒了吗?”

旁边一少女,泪眼婆娑的问:“郑家书香门第,难道圣人真的要赶尽杀绝?”

老妇人扭过头,慈爱的摸了摸少女的脑袋,随即长长叹出一口气:“没错,郑家…倒了!”

“那其他几房呢?!”

少女的声音拔高,大声叫道:“不说中祖和北祖了,南祖其他三房,就眼睁睁看着我们家灭族!”

其他几房?呵!

老妇人没有说话,苍老的双手露出世态炎凉。

她的夫君,郑继海,借着瘟疫的由头,当堂骂皇帝昏庸无能,招来杀身之祸。

如今皇帝杀鸡儆猴。

别人躲还躲不及,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给他们郑家求情?

正在这时。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只听小吏堆笑道:

“这帮犯官之女关两天了,没有一个人来看的,房二郎竟委托您过来,真是菩萨心肠呦。”

咯嘣一声。

门锁打开。

随着屋门的打开,天上的艳阳照进了房间,刺眼的光线下,一道窈窕身影,从屋外走进来,逆光而立。

“辛苦了。”

女子掏出赏钱递过去。

“哎呦,多谢武娘子。”

小吏欢天喜地的接过来,转身离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随着房门的关闭。

刺眼的阳光一点点褪尽,那女子的脸庞,才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张狐媚妖娆的脸。

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红艳艳的小嘴,一双桃花眸,就算正常看人,都带着勾人的诱惑。

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

一出场,便艳压一屋子女人。

“你是何人?”

老妇人打量着对方问道。

女子俏立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在老夫人身上,轻启朱唇道:“我是房遗爱的小妾。”

“是你?”

老妇人露出惊讶之色。

寿宴之上,皇帝将宫人赏赐给房赢做小妾,已经尽人皆知,老妇人自然知道。

可她没想到。

这名小妾竟会如此美貌。

“你来做什么?”

老妇人惊讶过后,渐渐浮现威严的神色:“你的夫君房遗爱,竟想到了克制瘟疫之法……将我郑家打入尘埃,如今,你又来做什么?看我们的笑话吗?”

“你们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武媚娘扬起雪白的下巴,露出高高在上的气势。“一群土鸡瓦狗,也配让我笑话你们?”

“闭嘴!你骂谁呢?”老妇人身边的少女,气愤的大喊。

武媚娘丝毫不怒,淡淡说道:“你们以瘟疫为由,攻击天子昏庸无道,趁乱压制皇权,哄抬粮价,收刮地皮,将百姓视为蝼蚁,如今遭了反噬,与我家二郎何干?”

“你…胡说!”少女气的眼圈都红了。

武媚不屑的看着她,就像一只千年狐狸看着小白兔:“还有,你们还自诩书香门第,诗书传家,做着最肮脏的勾当,说着最冠冕堂皇的话,这,就是世家豪族!”

屋子女眷也脸色白发。

老妇人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颓然。

一武媚娘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插进了她们心房。

她们的男人,是玩弄天下的豪族,她们用的每一抹胭脂,每一支画笔,都沾着普通人的血汗....她们当然知道,家族用什么办法获取的一切,可诗书礼仪,在荣华富贵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老妇人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狐媚子,问道:“郑家,如今只剩下这些老弱病残,对你还有何种利用价值?”

“进了教坊,我保你们平安,不会受欺负。”武媚淡淡的开口:

“但是,以后你们便是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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