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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子恨不能自己能生得更俊俏斯文些,好让沈青鸾一看就爱上,远比爱那君鸿白爱得更多。

出人意料的是,沈青鸾这一打量,却是打量了许久。

打量得君呈松心中的鼓擂声越发地大,好似下一刻要跳出来一般,脸上更是宛若火苗舔过般烫得厉害。

想抬头与她对视,却又怕自己的雀跃都被她尽收眼底。

沈青鸾这头,面上还是面不改色,心中却是天翻地覆地震惊。

原因无他,盖因君呈松这挺起胸膛强撑淡定的公孔雀模样,分明和前些天隋安与她大诉情肠之时,一模一样!

隋安是这世上第一个同她表露欣赏和共度一生的情谊的男子。

沈青鸾虽然觉得不可置信,可那一幕终究成为她深刻在心底无法忘怀的一幕。

她记得,她记得隋安那双深如潭墨的眼底浮现的忐忑和期待。

她记得隋安微抬的头颅和挺起的胸膛,虽然鲁莽憨直,却已是竭力将真心托付,试图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值得依赖一生的模样。

两个有着明显不同的男子形象就在这一瞬重合,在沈青鸾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是了,隋安是近日返京的武将,可巧,君呈松亦是近日返京。

隋安给她写的信中清清楚楚写着继母不慈、多有刁难,君呈松亦是陆氏的心腹大患,若说陆氏对他做些什么刻薄算计之事,沈青鸾绝对是相信的。

再加上君呈松对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关注和关心。

是的,沈青鸾此前不知,这会细细想来,才觉出那是掩藏在别扭之后的关怀。

巧合若太多,那就不是巧合。

至此,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隋安就是边关的战神镇远侯君呈松。

而且,不知是什么时候,君呈松已经知道了沈青鸾和沈青衣是同一个人。

她这会才知道真相,已经是落了下风。

该怎么办?像君呈松那般,明知事情真相,却仍旧装作毫不知情,小心翼翼地不捅破那层窗户纸?

有那么一瞬,沈青鸾是想这么做的。

如此,便能堂而皇之地享受一个男子的关照和倾慕,仗着这一份喜欢对他予取予求,而不必付出任何代价。

盖因世界上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她大可扮演着世界上最高洁纯白的女子,随心所欲地利用一个男人的爱,让自己,甚至是整个沈家都过得更好。

日后哪怕被人拆穿,觊觎人妻的污名也只会倾注到君呈松一个人身上。

可也只是一瞬。

她是沈青鸾,沈之一姓,是大周世家最高品德的代表。

不欺暗室,君子慎其独也,哪怕所有人都不知道,沈青鸾也绝不会背心而行。

重活一世,她纵然手段变得激烈,却也不会自甘堕落到,去做那连她自己都看不起的小人。

沈青鸾垂眸一瞬,再抬眸时,眼底布满了坚决而复杂的情绪。

“你们退下,我与侯爷说几句话。”

君呈松心中的狂喜顿时到了巅峰。

薛隐说的果然不错,胡子一刮,他的行情果然大涨。

一颗心砰砰乱跳,君呈松没忍住往胸口处拂了一下,生怕心脏从喉咙口跳出来。

却见丫鬟们退下之后,沈青鸾沉沉凝视着他,缓缓开口:

“君鸿白此人,低劣胆小,薄情寡恩,的确不怎么样,我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与他合离。”

哪怕极力控制,君呈松脸上也露出震惊的神情,随后,便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沈青鸾又道:“合离之后,我会离开镇远侯府,此生都不愿再踏足此处一步。”

君呈松费力地理解着这句话,却仍旧没明白,不再踏足此处一步,是什么意思?

他跟君鸿白可不是一路人。

他正想解释,沈青鸾便道:“所以,无论是在镇远侯府还是在别的地方,无论是在我合离之前还是在我合离之后,请侯爷注意你的眼神。

很多时候,你的眼神都越界了。侯爷,不,或许该叫你,隋安。”

君呈松僵立当场,如遭雷击。

沈青鸾居然发现自己在偷看他?

沈青鸾在拒绝他?

沈青鸾居然知道他是隋安?

沈青鸾……

一个又一个疑问如同暗器一般飞到他脑子里,几乎让他大脑停止运转,只知道傻傻地看着沈青鸾。

混乱之中的混乱,沈青鸾徐徐的声音宛若一盏明灯,将他从混沌之中带出。

“之前以男子身份和侯爷相交并非故意欺骗,事实上,我从未对侯爷有过任何君子之交以外的谋求。

今日你我身份重见天日,我不曾责怪侯爷以往的隐瞒,侯爷也该将往事忘于风中,只当一切都不存在过罢。”

吧嗒,仿佛有什么碎了。

原来是君呈松那颗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萌动的少男心。

沈青鸾这番话说得极为直白,几乎一丝一毫让君呈松自我欺骗的余地都没有留,甚至他想装傻充愣的机会都没有。

君鸿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重新装傻充愣?

他知道,沈青鸾绝不是那种含糊其辞的人。

她虽是女子,却比男子更有魄力。

自然,他可以否认沈青鸾口中说的那个隋安的身份,为自己留有一丝颜面。

可他不愿,更不甘。

那个和沈青鸾一起经历过、携手过的人,分明就是他,他凭什么否认!

最后的最后,他只沉沉抬眸,黑而深的眸光刻满复杂而无法言喻的情绪:“我没有欺瞒你,我只是心悦你。”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笨嘴拙舌,甚至说完这句话,已是耳根红透,不敢再抬头。

论这一点,他远比不上君鸿白言辞如蜜糖般甜腻动听。

可这句再简单直白不过的话,却如一把小锤子,一下便锤中沈青鸾心中最柔软的所在。

心悦……

她父母一生恩爱坚贞,彼此执手。

耳濡目染之下,她也以为世间男女人人都能寻到和自己风雨同舟的另一半。

君鸿白出现时,她曾以为他就是那样一个人,所以她付出一切的坦诚。

直到收获冷眼之后,她才恍然,原来这世上有那么一些人,是天生不会得到爱的。

只是那个人为何是她沈青鸾?

或许,大抵,可能,应该,是她不够好,所以才不被丈夫喜欢。

这个执念,在临死前,看到光鲜美丽的杜绵绵时,成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甚至在重生之后,午夜梦回还会每每让她心头惊悸难以呼吸。

在那些难眠的深夜,你问她为何如此憎恨君鸿白?

盖因君鸿白前世对她的种种行径,并非只是简单的背叛和伤害几个字就能形容。

他更伤害了她身为女人本身的骄傲和情感,让她以为是她自己不够好,才不配得到夫君的喜欢,才换来这样冰冷的对待。

所以重生后,她寄情于诗书,孝敬父母,怜爱幼妹,唯一不敢触碰的就是情爱。

被辜负、被否定、灵魂深处被羞辱的感觉实在太难受。

难受到她即便已经重生,仍旧忘不了那烙在灵魂深处的疼痛。

所以,这会君呈松说心悦她。

沈青鸾垂下眼帘,盖住眼底深处传来的酸涩诗意。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两个字,这份真情,于她而言何其珍贵。

原来她遭遇的一切错不在她,而在于君鸿白这个人,更甚者,在于命运。

心中翻江倒海许久,又仿佛只过了一刻,沈青鸾抬首,面色已经彻底冷下来。

一字一顿道:“你既然早知我的身份,想必也该知道我已经嫁作人妇,如今还要称侯爷一声二叔。

所以,为了我的闺誉和沈家家声,甚至是为了侯爷的仕途,这番话,这几个字,我只当从没听过,侯爷也只当没说过。

日后,能不见面,你我便不要再见,还有书信也请侯爷不要再传。风言风语于侯爷只是风流艳事,于我却是致命一击。”

君呈松复杂的双眸中那星星点点的光缓缓熄灭,期待的、渴盼的希冀全都被懊悔取代。

他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明知道以她的风光霁月,这话说出来只会换来她的决绝断交。

可随即他又释然了,这话他不说,难道她就看不出吗。

恰恰相反,自己若刻意隐瞒,只会让她更加轻视厌恶,甚至比厌恶君鸿白更甚。

所以结果只会是必然的。

然而,哪怕明知一切,当沈青鸾毫不犹豫地转头,甩袖离开之后,他仍旧觉得痛彻心扉。

这一份痛,在他知道自己原本可以拥有沈青鸾之后,更是到达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因为他的愚蠢和自大,硬生生错过了她。

他痛恨,痛恨娶了本该被珍重爱待的沈青鸾,却如此羞辱冷待的君鸿白,更恨无比刚愎张狂的自己!

视线紧紧盯着沈青鸾逐渐远去的背影,眼珠不知不觉已经红透,隐有浓烈杀气滚滚翻涌。

他被痛苦掩埋,是以也就不知道,繁华紧蹙的小径尽头,快步而行的沈青鸾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回望仍旧垂头驻足的男人。

君呈松是个军人,往日行走坐卧,俱都透着英挺俊朗之气,这也是沈青鸾不费什么力气就认出他的原因。

可这会,他却低垂着头颅,佝偻着脊背,看上去宛若被主人丢弃的幼犬。

可怜得紧,疲惫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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