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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公你的意思是,天行者救下了您老,还指点你来向本帝求要解药?”

白云司听他跪着絮絮叨叨一大堆,抓住重点后,神色晦暗不明。

“对对对。”

英国公也不敢妄自揣测新帝喜怒,战战兢兢低着头,膝盖酸疼也不敢吱声,苦着一张老脸。

白云司许久没出声,御书房静谧得掉根针都听得见,氛围无形压抑。

大太监进门前得了英国公恩惠,贿赂的玉佩还挂在他腰封,看见汉白玉砖上的英国公频频示意的眼神,不得已硬着头皮道。

“陛下,英国公也算为您瞻前马后,若是见死不救,怕是会寒了一众追随者的心。”

这太监到底是年纪轻小了,话术还未炉火纯青,加之没算准自己初来乍到,还没混到老奴才的情分。

这番看似体己的言语只有冒犯。

白云司果真神情一冷,沉声道:“本帝可说过不给?”

堪比隆冬寒雪的语调吓得太监立马伏跪在地,拂尘咕咚落地滚远也无暇顾及。

“是是……奴才多嘴!”

大太监磕磕巴巴,沉重的压迫感让他舌头打不直,心底肠子都悔青了。

收了英国公的好处,怕是没有命享用!

他这点阳奉阴违的小动作可瞒不了道行极深的白云司。

“行了。”

白云司瞥了眼同样打哆嗦害怕被迁怒的英国公,俊美如神袛的脸稍显一丝疲乏,他闭眼捏了捏鼻梁。

让人看不起神色。

“本帝会派人将解药送到你府中。”

闻言,英国公一喜,连连跪谢。

“等等。”

忽而,半靠在檀木椅上的白云司闭眼假寐,撑着手扶额,叫住一只脚已经迈出门的英国公。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英国公心里一跳,摸不准喜怒无常的新帝意图,回身恭恭敬敬等待下文。

“叫天行者来见本帝。”

“是……是。”

英国公答得有些迟疑,他也不确定天行者还在府中停留,但质疑温润中藏着暴戾的新帝,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于是,他只能满脸愁容,一边叹气,一边裹拢厚披风,快步乘上马车回府。

而白云司待人走后,叫起双腿颤抖不已的大太监,语气生冷道:“你去找几个容貌才情双绝的男子,动作快点!”

“遵……遵命。”

见没因为刚才的事惩罚自己,大太监喜出望外,连滚带爬站起身,也不管新帝指派任务的缘由,一脸激动地退出御书房。

人都走完了,殿内空空荡荡,夜早过了四更天,天边东方隐隐有泛白的趋势。

白云司曲指抵住额角,冷清如玉的眉眼蹙起,狭长的眼眸缺觉泛起血丝,又增一抹颓唐的美感。

沉吟片刻,他终是坐不住。

朝虚空沉声命令道。

“暗中盯着定川王。”

“是。”

隐藏在房梁之上的刑天盟使者恭敬回道。

白云司眉间却没松懈多少,他刻意屏退宫人,用内力运功游走在金砖碧瓦的宫道之上。

他此番不过是放心不下冥厺这个变数。

雪夜冷风吹刮瓷白如玉的脸颊,飞散的发丝银月之下弧度妖冶鬼魅,皎皎白衣纤尘不染,冷清矜贵魅惑。

睡不着觉的慕长欢抬头便看见这一幕。

“!”

是白云司!

她浑身一震,从方才惊艳中回过神,瞧着白云司前往的方向,心叫不好。

尚且不知冥厺也被囚,慕长欢只怕狱中沈故渊毫无准备,白云司看出破绽。

“来人啊!”

她心下一慌,只想吸引不远处白云司注意,拖延时间。

只要等到天明,沈府潜伏的人照旧找她时,就能偷偷托其通风报信。

似乎隔太远,白云司恍若未闻,眼看就要点脚越过宫殿房檐,离开慕长欢视线,她慌张不知措,一把推倒灯烛。

“着火了!快救火!”

她生怕火势不够大,连忙把上好的丝绸扔进火堆,自己被浓烟熏得眼泪汪汪,可此刻也顾不得其他。

慕长欢整出这么大动静,睡在偏殿的宫女太监自然察觉,睡眼惺忪一下就吓清醒了,忙不迭组织救火。

端盆的端盆,提桶的提桶。

生怕宫殿里新帝的宝贝疙瘩出什么闪失,到时候全宫陪葬可不是说着玩的!

鼻间嗅间烧焦味,白云司脚步一顿,循着味道微微侧身,目触一片火光的宫殿,当即瞳孔猛缩。

他哪还记得什么冥厺,慕长欢的安危没有悬念地占据脑海。

身体终是被大脑快一步,回神时,已经距离慕长欢寝宫几尺远。

现场混乱求火的场景让白云司眉间又皱紧几分,他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瑶光公主呢?”

他直接拦住一位费力吧唧提着水桶的太监,后者猝不及防被挡住,刚想开口骂人。

谁这么缺德,火势这么大,还耽误功夫!

等借着跳跃火光看清来人精致威严的容貌,太监手一滑,一桶水直接洒一地。

“陛……陛下……”

太监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往日没这么近距离瞅见过大人物。

“回答本帝的问题。”

白云司眼眸闪过焦急,声音又寒了几分,没心情看此人犯蠢。

“瑶……瑶光公主她还在里面,侍卫已经进去找……”

太监话还没说完,就被白云司一把推开,待灰扑扑从地上爬起来,太监只看见一道义无反顾的白色身影。

“陛下对瑶光公主用情至深,果然不假……”

他瑟缩一下脑袋,揉了揉摔疼的膝盖,低声嘟囔着。

而慕长欢则是真的被困在灼热冲天的火光之中,她没想到点点小火苗的后劲如此之大,先前只想为火灾造势,周围堆满易燃物件。

现在,她是典型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尽力屏住呼吸,眼前却被阵阵浓烟辣得睁不开,喉咙也跟火烧似的刺痛,呼吸逐渐困难。

慕长欢意识开始混沌。

恍惚之间,她看见一道人影直奔而来。

拼尽最后一丝力道,她睁开熏得泛红的双眸,只看得一个模糊的轮廓。

而后,无力下落的身体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

“沈故渊?”

她气若游丝呢喃着,下一秒便彻底陷入昏迷。

扶着心上人的手,白云司找见慕长欢的欣喜被她一句无意识的轻唤扑灭。

沈、故、渊!

他咬牙切齿,却也明了这儿不是意气用事的时机。

白云司看似精瘦单薄的身躯,力气不小,将慕长欢横打竖抱,利落走出接近坍塌的宫殿。

“陛下!”

“陛下您龙体可伤着了?”

“陛下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吧。”

……

白云司一身雪白锦袍灰一块的,黑一块,看起来狼狈不已。

他错身躲过太医院当差的宦官欲接过慕长欢的动作,长眸微凝,“不用。”

宦官讪笑,摸摸鼻子。

侍卫则是如惊弓之鸟,纷纷跪在一旁,等待新帝责罚。

他们算是看出了,让新帝舍命相救的瑶光公主哪是什么恩宠正盛,这分明是人间真爱。

刚才他们这群负责皇宫安全的侍卫差点让新帝痛失爱人,估计移送刑狱司处置也不是没可能。

侍卫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为一片黑暗的前途担忧。

罚是要罚,但白云司明显认为慕长欢的安危更加重要。

“派太医院最好的太医过来号脉!”

白云司语气罕见有一丝外露的焦躁,他亲力亲为抱着慕长欢快步走近临近的宫殿。

一群宫女太监急急忙忙跟上去,又是点明火烛,又是整理被褥,场面有序整齐。

如果慕长欢有意识,大概率会没心没肺笑着说,本公主排场就是大!

这边白云司将人温柔放置在软绵床榻上,抬手摩挲她禁闭的双眼,以及脸颊旁生理性留下的泪痕。

明明没有半点摇尾乞怜,又让他呼吸停滞,心头一紧。

宫女端着铜盆等候在旁,眼观鼻鼻观心,放缓呼吸,缩缩脖子,生怕惊扰新帝。

她耐不住好奇,偷瞄了眼,俊美无俦的新帝满眼平静下压制的翻涌深情让人心惊。

稚气未脱的宫女羞得脸红,心道,都说帝王无情,看来还是有例外。

太医院也是后宫里老油条了,看得出新帝对瑶光公主的重视,太医是提着药箱,忙不迭往这边赶。

“参见陛下。”

“免礼,快过来号脉!”

白云司不悦此人行虚礼耽误时间,言语稍重,“要是瑶光公主有什么事,你也要掂量下自个儿项上人头!”

“是是。”

太医一把老骨头这么折腾,花白胡子胆寒颤抖,哆哆嗦嗦摸出后宫女眷看诊会用的纱巾,铺在瑶光公主白皙的手腕。

他顶着白云司凌厉的目光,额间豆大的汗往外冒,拿出毕生绝学静心摸脉片刻,松了一口气。

“陛下,瑶光公主只是前日感染风寒未好,今夜又遇大火,烟尘入体,晕了过去。吃点汤药就好,并无大碍。”

太医明显感觉自己说完这段话后,周围气温回升些许。

“那就去熬药。”

白云司睨了眼没接下来动作的太医。

后者苦哈哈领命,要知道熬药可有专门下等宦官做,几时轮到他这老牌御医了。

但太医可想再多活几年,享享天伦之乐,自然闭嘴点头,退下去认命抓药熬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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