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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水榭,一拢素衣,玄纹暗绣,席地而坐,一眉目如画的男子低垂眼睑,沉溺在葱白指尖抚弄而形成的世界。

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行云流水般跳跃在琴弦之间,轻轻扇动稠浓的睫毛遮出小片阴影,莫名撩拨人心。

伴随着清澈明净的琴声,慕长欢受蛊惑似的靠近,一迈步。

叮啷——!

清脆银器碰撞声突兀响起。

她疑惑地视线下移。

白皙裸露的脚踝赫然锁上纯金银打造的精致脚链,链条另一头是……

慕长欢愣愣抬头,对上停下手中动作的男子望来的眼神。

温润尔雅的眼眸深处是古谭无波,以及似有若无的凉薄。

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男子看向自己时嘴角微微上扬。

她恼羞成怒道:“你是何人,竟敢给本公主锁上脚链!”

男子不答。

忽而,层层堆叠的浮纹丝制衣摆上收平整,他优雅地站了起来,浑身气度光风霁月,简直担得上如玉贵公子的雅称。

慕长欢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

她也说不上原因。

晃神间,模样俊美男子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近身上前。

“你……你想干什么?”

慕长欢退无可退,蹙起眉头,声音又软又惊。

“长欢,下月我们便成亲可好?”

男声温柔清朗嗓音莫名藏着一丝偏执阴沉。

什么?

有病吧!本公主都不认识你!

她奋力想挣脱男子禁锢的手掌,却不能撼动半分。

貌若天神上仙的男子不悦,手中力道加重,疼得慕长欢皱起小脸,气急败坏娇呵,“放肆!你不想活了!”

忽然,她话音刚落,眼前蛮不讲理的男子刹那间如云烟消云散,慕长欢没止住力道,反摔倒在地。

她四下看看,心里一慌,还没作何反应,眼前一阵白光闪过。

手快地遮住眼眸,挡住刺目亮光,再次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骨节分明,覆有剑茧的手掌。

“长欢,不要怕。”

男音淡然好听又可靠温暖。

慕长欢不由心头一颤。

借着细碎从茂密树叶间隙遗落的阳光,她却死活看不清来人轮廓。

只觉得他应该一袭古板官服,说着迂腐冠冕堂皇的陈词滥调,衣冠楚楚又斯文败类。

想着,慕长欢不由轻笑出声。

奇怪,如此虚伪的人,她却讨厌不起来。

然而,眼前的男人又重复了一遍,“不要怕。”

嗓音依旧低沉悦耳,就像羽毛不断撩拨她的跳很快的心。

“怕……怕什么?”

慕长欢耳垂泛红,磕磕巴巴问了出来一开始就有的疑惑。

男人薄唇微张,还没等她凑近一听,忽然嗓子烧得生疼,活像吞了火热炭火。

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如蜘蛛网般笼罩着慕长欢,她单手捂着喉咙,伸手想求救,眼角不争气地流下生理性泪水。

恍若未闻,一身暗色衣袍的男人只是机械重复了一句话。

“不要怕。”

……

“呼呼。”

慕长欢满头冷汗一翻从床上坐起,后背里衣全然浸湿,眼眸略显呆滞地盯着高挂的苏绣床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她捂着胸口,咚咚的心跳声还未平复。

深深喘了几口气,单薄的胸口剧烈起伏,慕长欢才彻底从刚才光怪陆离的噩梦中清醒。

她脸上尽是不自然的神色,紧蹙的秀气眉头没有半点放松的意思。

“公主你醒了?”

半夜倒班的宫女正端着温水铜盆往内走,一瞅见慕长欢醒了,喜出望外。

“嗯。”

慕长欢单字只发了一个音,但不耽误她察觉声音的怪异嘶哑。

她愣怔摸着喉脖,细看指尖还在不自觉颤动,“本公主这是……”

“公主公主,别别!”

模样稚嫩的宫女连忙扔下水盆,神态仓皇急切,“太医说了,您才醒时,喉咙不舒服是正常的,毕竟浓烟进嗓子里了,只要多饮水便好。”

说话间,她又忙不迭转头给慕长欢倒上一盏茶水,黑白分明的眼眸闪耀着纯真关切。

“太医可嘱咐奴婢了,万不能让你挠伤处。”

浓烟?伤处?

慕长欢慢半拍接过水杯,乱糟糟的大脑才开始运转。

昨日漫天火光适时重现眼前,她心底一阵后怕。

等等,慕长欢微抿一口茶,驱散嘴里熏浓的苦涩,长眸微眯。

“昨日是谁救本公主出来的?”

“那当然是新帝啊!”

说起这,宫女可就兴致昂扬,她眼底满是艳羡,“昨日陛下可是不顾自身安危从火场抱出公主!”

白云司?

慕长欢一怔,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再说,她主动造出火势,本就是为了吸引白云司的注意。

“而且,”宫女一副感动的模样,神神秘秘挤眉弄眼,“陛下守了公主您一个晚上,堪堪天明才起身离开。”

说着,她一脸可惜,要是瑶光公主再早醒片刻,说不定新帝就不会满脸落寞担忧地离开。

慕长欢嘴角抽搐,怎么这个宫女这般行为清奇,还自来熟。

看着一直叽叽喳喳的宫女,她突然有些想念前几日宫人面对自己时战战兢兢的作态。

“哦,奴婢差点给忘了,”宫女正说得欢,忽然一拍掌,圆溜溜的眼睛心虚飘忽,“今天,您的药还没喝。”

还没慕长欢说话,她一溜烟跑了出去,没等一会就端着一碗黑幽幽的汤药过来。

大老远就闻见苦味。

慕长欢嫌弃地蹙眉,浑身透露着排斥。

自个儿最近着实有点背,汤药就没断过。

“瑶光公主还真是如传闻中一样娇气。”

阴阳怪气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

来着目光不善,剑眉斜飞又带着不容忽视的杀伐之气。

这只有常年淫浸在边塞沙场的将领统帅才有的气质。

慕长欢眼眸一凛,不确定道:“定川王?”

“正是本王,瑶光公主这是脑子烧傻了吗?”

定川王嘲弄一笑,言辞字字带刺,让边上的宫女都听得皱起小巧的鼻子。

“哦?定川王何时落魄得帮人看病谋生了?”

慕长欢也不是善茬,冷言讥讽回去,气得定川王脸铁青,指着她骂道。

“刁妇!”

完全无视气急败坏的定川王,慕长欢淡然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药,当着找事者的面没有磨叽一饮而尽。

一副没打算继续搭理定川王的姿态,把后者气得够呛。

如若不是殴打女流之辈过于丢份,定川王说不定早抽出佩剑刺了过去。

“新帝驾到——!”

殿外太监尖细的通报声打破诡异的气氛。

定川王闻言皱眉,眼底光亮晦暗不明。

今早他来找慕长欢并不是临时起意。

昨日宫中大火,他一醒来便听见宫人嚼舌根。

绘声绘色说道新帝如何视瑶光公主如朱似宝,竟然亲自闯入不知随时会坍塌的宫殿,一团火雾间横抱着公主的身影决绝又深情。

定川王听人如此编排白云司,当即勃然大怒,又叫了几位倒霉宦官来复述真实事件。

可这几位哆哆嗦嗦说道的经过赫然与前面的宫人相差无几。

定川王瞬间表情微妙,他把玩着脖子间的吊坠,犹记这是白云司在自己生辰宴亲自送的。

他不信白云司会欺骗。

联想着白云司书写的字字辛酸密函,定川王立马坚定信念,自家心上人必定有难言之隐!

于是,在定川王心中,慕长欢和沈故渊双双变为强人所难、心机叵测的奸诈之徒。

“这是怎么了?”

白云司面上波澜无惊地推门而入,实则手心悄然冒汗。

如记忆中清雅悦耳的声音让定川王思绪回笼,他略带心疼地看了眼冷清冷面的美人。

白云司:???

这定川王怕不是脑子有疾?

慕长欢将两人互动尽收眼底,当下冷笑一声,倒是没遮没掩道:“你说怎么了,很明显你姘头不满意你救了我,来找茬呗!”

当着众宫人的面,慕长欢可谓一点面子都没给白云司留。

这无异于平地起惊雷,把所有人都轰得七荤八素。

边上宫女收白瓷碗的手差点一抖,而跟在白云司身后的大太监则是失态掉了拂尘。

“瑶光公主说笑了。”

白云司脸上风轻云淡,水袖下的手紧攥,眼底深埋一丝恼怒羞耻,连带着对慕长欢的执念都散去几分。

以男色诱人一直是他的痛脚,是所有人都无法触碰到禁区,包括慕长欢!

他白玉般的脸庞生出几分不起眼的薄红。

是气的。

但显然定川王不这么想,只当心上人害羞了,心底一阵柔软。

世间怎会有如此光风霁月又嘴硬心软的人!

他第一次瞧着慕长欢这般顺眼,会说话就多说几句。

巧了,慕长欢可没想停嘴。

在她眼中不是白云司从火场救出了自己,如若他不意图谋逆根本没有后续的所有事!

白云司不过是一位由一己之私,弃天下苍生于不顾,不惜用蛊毒残害普通百姓性命,又自我感动以爱之名囚禁堂堂长公主的无耻之辈。

“那陛下又怎么来了?是不是以为后院起火了?”

她俏丽的面容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嘲讽,不待众人反应,抛出一记狠药。

“话说,定川王你知道新帝下个月要举行封后大典吗?没错,就是和本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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